大魏朝有規定,“國朝之令,非婦女、小兒不許衣純黃”,民間連穿淺黃色的男子都少,明黃色的衣料更是無處去買。
這個客人究竟是什麼身份,居然不僅弄到了明黃色的布料,還敢堂而皇之地穿在身上!
笙娘子的心砰砰直跳,她不動聲色地放下趙顯的外裳,伸手進去探了一探,道:“官人的內衫好似溼了,不若換一件罷?”
趙顯的手腕處溼乎乎的,卻有一隻柔夷在腕部輕輕地撫摸著,觸之滑軟,他眯起了眼睛,喚道:“李德才。”
李德才還真帶了換洗的衣服,他猶豫了下,有些不放心讓笙娘子一個人在屋伺候,害怕有個什麼閃失,可見趙顯一副不耐煩的樣子,只好退出門去,留下兩人獨處。
笙娘子腦子裡一片空白,什麼念頭也轉不動,只會拿著酒壺給趙顯勸酒。
趙顯倒也乖覺,笙娘子問他姓名來歷,他把方才李德才敷衍的話複述了一遍,再問其他,就不再多言。兩人你來我往聊著,不一會兒,兩壺酒就下了肚,細細回憶,竟是趙顯喝得多,笙娘子喝得少。
雖只在一處待了短短片刻,笙娘子卻已經大概知曉了這位客人的性子,忖度著這應當是一位經驗淺的,連佔便宜都畏手畏腳。
她緩了這片刻,心中還是砰砰直跳,卻已經有了腦子去想,暗道難道這是蒼天憐憫,贈與她一條金燦燦的青雲之路嗎?
等李德才回來,趙顯早已被笙娘子灌得半醉。
笙娘子早在丁老大那兒就有了六七分酒意,後來被迫服侍了他一次,出了一身汗,又洗了身子,這才去了醉意,現如今被醉中的趙顯把酒一杯接一杯地往她嘴邊送,她半推半就,遞三杯只喝一杯,還不住地勸趙顯酒。
她雙頰緋紅,眼波含春,只消幽幽一瞥,就能讓趙顯乖乖就範。
在她看來,這位客人比許近澤還要好掌握。
可按道理,能著明黃的只有那一位,不該是閱盡天下美色嗎?
難道這是一位膽大包天的違禁者?
不像啊……
笙娘子心念一動,立刻有了個主意。她眨了眨眼睛,眼圈一紅,淚珠子一粒粒往下墜,捏著手上的帕子開始嚶嚶啼啼的哭將起來。
趙顯正暈乎乎的,他活了這許多年,還是第一次有這樣閉月羞花,身上又香又軟的女子在耳邊嬌聲誇讚,一時見了眼淚,手腳都不知該如何放。
笙娘子暗罵一句,口中道:“官人就曉得灌我的酒……我知道,你必是看不起我,把我當做那等朝秦暮楚之人。”說著伏在桌上,嚶嚶的哭得更厲害了。
趙顯不知所措,懵極了。
只聽笙娘子又哭著道:“你們這些無情無義之人,只會欺負我這等弱女子,我雖身處腌臢之地,卻也不是任由你們欺負的,大不了我扯了布去投繯,一了百了,隨你們說去!”
李德才此時捧了衣服回來,在門口進來也不是,不進來也不是。他猜不準小皇帝會是什麼態度,只得隔著門在外頭站著,傾耳聽裡頭的動靜。
趙顯喃喃地道:“我……我沒有瞧不起你……”
笙娘子抬起頭來,一張俏臉含嗔帶怨,哭訴道:“你們男人沒一個是好東西!外頭人人都說我是紅顏禍水,可誰來問過我的意思?我不曾有過一絲逾距的行為,只是安安分分地陪席,偏生被說成引得三個人大打出手,他們倒是爽爽快快走人了,可我帶著這個名頭,以後誰敢給我贖身,難道要放我一輩子在這風塵中伺候那些個臭男人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