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墨跳下舞臺,快步朝上走,他一刻都不想呆在這了,他擦著潘晴的肩膀,三步並作兩步走,來到門前,雙手一拉木門,沒拉開,他透過門縫往外看,雨還在下,風還在刮,他看見一根鐵棍橫在門環上,門外擋著一些木板之類的東西,遮蔽了視野,他透過木板的縫隙看見幾個身影匆匆跑過,濺起一片雨水。
黎墨用力拍門,朝外大喊:「這裡!這裡!」
他的聲音被木門擋住,傳出去的部分又被風聲和雨聲吞沒。
那幾個人依次跑過,並未發現門內的他。
黎墨用腳踹門,但木門厚重,一踢之下,他痛叫一聲,踉蹌後退。
這時,大螢幕上放出了一段錄音。
是有料訪談播放當晚,沈雅美和徐若彤的對話。徐若彤看完了節目,為自己在節目中的表現感到羞愧,為節目組沒有遵守約定將她情緒失控那段剪掉而生氣,她尋求沈雅美的安慰,但沈雅美卻趁機打壓她薄弱的意志,說她非常令人失望,然後告訴徐若彤,你沒有翻身的機會了,這一次節目播放後,你的觀眾緣盡失,將會成為反面教材,再也沒有節目會讓你上了。
徐若彤痛苦流涕,沈雅美繼續打壓,將徐若彤從頭到腳說的一無是處。
徐若彤失去了信心,也迷失了自我。
錄音是在斷斷續續的抽泣聲中結束的。
那時是晚上九點半,距離徐家父子前來做法,還有半個小時。
「這就是你關心她的方式?」周閱月道,「洗腦、控制、精神暴力?但凡你說一句好話,甚至不說話,她可能都不會死。」
「是她自己不爭氣,管我什麼事!」沈雅美語氣急了,她已經意識到這事越爭論越理虧,轉身朝上走去。此時的黎墨正在用力捶門,發出框框聲響。
網盤中的最後一段影片是凌晨一點的,這時,徐家父子已經做法離開。
影片播放,鏡頭中,徐若彤身穿一襲紅衣,滿臉淚痕,雙眼無神,席地而坐,她哭著訴說了父親和哥哥的做法行為,說到最後,語氣中多了一絲怨恨,她意識到自己無力改變現狀,所有事都脫離預期,所有人都在強迫她的意志,她恨沈雅美,恨父親,恨哥哥,恨所有人,她希望自己死後變成厲鬼,讓他們付出代價。然而,在影片末尾,她改變了主意,她說自己還不想死,她準備和經紀公司解約,獨自去一個陌生地方,沒有手機,沒有網路,誰也找不到她,安安靜靜地享受生活。
影片最後一秒,她對著鏡頭露出一抹蒼白但平靜的笑容。
她徹底絕望了,但也由此解脫了。
「你們透過各種方式逼迫她,讓她產生自殺的念頭,然後刺激這個念頭逐漸膨脹,直至將她吞噬。」周閱月道,「她確實想過自殺,但那只是一時的,在內心深處,她還想活著,這段影片就是最好的證明。」
「可為什麼,一個多小時後,她就自殺了呢?」周閱月掃視在場所有人,目光停在黎墨身上,「黎墨打的那通電話,就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擊穿了她心理的最後一道防線。那道防線,是她天堂之上的媽媽,我曾多次聽她說起她媽媽,雖然她在現實生活中身陷泥沼,孤身一人,但一直覺得媽媽在天上看著她,陪伴著她,這就是她為什麼被抑鬱症折磨多年,卻沒有真正自殺的原因。」
說到最後,周閱月不由流出了眼淚,她遠遠地望著黎墨,繼續道:「但你們,卻殘忍地利用了她的媽媽,在她心情最絕望之際,意識渙散之時,以她媽媽的名義,模擬她媽媽的聲音,給她打電話,我不知道你們在電話裡說了什麼,可能只是簡單的幾句話,勸她自殺、地下團聚、獲得解脫之類的,也可能是為她唱那首生日歌,我們再也無法得知那通電話的具體內容,但我們可以揪出打電話的真兇!」
黎墨一直在聽著周閱月的話,此時忍不住回頭道:「一派胡言!」
周閱月按了下手機,螢幕上出現了一張圖片,正是那個野號的通話記錄,一共五通電話,其中三通打給了徐若彤、鍾穎、蘇言溪,分別在她們死前十分鐘、死前三分鐘、死前一天。紅線圈出了其中一條,是和徐若彤通話的45秒。
「他不僅用這種方式害死了徐若彤,還害死了鍾穎和蘇言溪。」周閱月道,「我前幾天從蘇言溪那裡得知,她自殺前,曾接到死去奶奶打來的電話,正是那通電話,將她推向了自殺的深淵,所幸她命大。」
周閱月舉起手機,開著擴音,輸入了那串號碼。
「現在讓我們揭開兇手的身份吧。」周閱月撥打了那個號碼。
鈴聲突然響起,在寂靜的戲院內十分響亮。
黎墨渾身一震,下意識地摸了一下褲兜,他清楚地記得手機是關機的,就算沒關機,這個手機他從來只開靜音模式,怎麼可能忽然響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