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每一次用力拉開孟小瑤握著蘇言溪手的時候,在他每一次語氣不滿地阻止蘇言溪將孟小瑤突然叫出去的時候,在他每一次責備孟小瑤和蘇言溪喝醉酒的時候,在他坐在她們兩人身側,插不上話,侷促地扭動身子,假裝微笑的時候,在這些數不盡的細節裡,隱藏著真實的他,隱藏著他真實的想法。
仇恨從不起眼的細節裡滋生。
「董義……現在人在哪?」蘇言溪問,語氣很平靜。
「在他租住的房子裡。」孟小瑤道,「言溪,我有一個請求。」
「你說。」
「董義這次的行為,能不能先別報警,給他個機會將功補過,再讓他去自首,這次的行為,連同上次的,還有他曝光你隱私的那些事,全都讓他向警方坦白。」
「沒問題。」蘇言溪沒有絲毫猶豫,她知道在內心深處,孟小瑤對董義還是有感情的,雖然董義做出了這種事,肯定傷到了孟小瑤的心,但這麼久的感情,兩人早已談婚論嫁,不是輕易說斷就能斷的,蘇言溪理解。
「我替董義對你說一聲謝謝,等這件事結束了,他會親自向你道歉。」孟小瑤眼裡的淚花終於忍不住,滾落下來,蘇言溪艱難地抬起手,替孟小瑤擦乾了淚水。
「別這麼說。」蘇言溪輕撫孟小瑤的臉頰,「我不是為了董義,是為了你,所以不用謝,董義也不用向我道歉,我知道是他就行了。」
蘇言溪的平靜讓孟小瑤感受到了一股強大的力量,至此她才真正明白,蘇言溪三次死裡逃生,並非是她運氣好,實際是她內心足夠強大,意志足夠堅定,真正的力量並非來自軀體,而是來自內心。此前孟小瑤只是模糊意識到蘇言溪身上有股她所欠缺且期望獲得的力量,正因此她才喜歡和蘇言溪呆在一起,是想被那種力量感染並引領,現在,她才真正認識到那股力量是什麼,無法言說,只能感受,當她感受到的時候,就開始擁有那種力量了。
痛苦讓人覺醒。
身體,亦或心理。
孟小瑤握住了蘇言溪的手背,她的手沒那麼涼了。
「我和鍾程商量過了。」孟小瑤深吸一口氣,語調平靜了一些,「雖然這次謀殺行為完全是董義設計並實施的,但背後有人指使他這麼做,承諾給他五十萬現金,已經給了三十萬,還有二十萬事成之後給。如果不把幕後指使揪出來,他們得知你沒死後,還會另施殺招。董義不知道那人是誰,只有那人的號碼,鍾程看過那個號碼,正是之前和黎墨聯絡過的兩個野號中的一個。」
「那三十萬現金……他們是怎麼交易的?」蘇言溪迅速抓到了重點。
「在東郊的一座橋洞裡,那人先將裝滿現金的口袋放在橋洞某處,董義再按照那人給的位置資訊去拿。他們之前兩次現金交易也在那。」
「你們是不是想……利用董義將那人引出來?」蘇言溪看了一眼鍾程。
孟小瑤和鍾程同時點頭,孟小瑤道:「現在是下午五點,距離你轉院才過了一個多小時,那人即使知道你沒死,也不可能知道董義被我們抓住了,因為他根本不知道董義的身份,就算他知道,董義也沒出過那間出租屋,更沒洩露任何他被識破的資訊。董義願意配合我們抓住那人,這是他將功補過的唯一機會。」
「或者——」孟小瑤壓低聲音,「現在就讓董義去自首,坦白所有事情,讓警察順著董義這條線抓住幕後指使。」
蘇言溪思索片刻,搖頭道:「如果現在讓董義自首,對方很快就會聽到風聲,僅憑一個野號,警方也查不到對方身份,反而打草驚蛇,一旦對方毀掉證據,或鋌而走險,我們又會陷入被動,這是一次我們反客為主的機會,先不自首。」
孟小瑤點了點頭,蘇言溪分析的很客觀很理性。
鍾程開口道:「接下來的計劃,我們暫定讓董義引對方現金交易,我們守在那座橋附近,等對方現身,直接將其抓住,但我總覺得少了點什麼……」鍾程撓了撓頭,不小心撓到了傷口,他疼的嘶了一聲,問蘇言溪:「你覺得呢?」
蘇言溪望著鍾程,關切地問:「你的眼睛怎麼了?」
鍾程擺手道:「被董義染蛇的液體沾了一點,醫生已經處理了,沒啥事。」
蘇言溪點了點頭,轉而思索起鍾程剛才的問題,頭隱隱作痛,她強忍著,默默思索了一會,說道:「首先,對方可能會換交易地點,但不會事先通知;其次,放現金的人可能不是真兇,可能是僱的別人;最後,對方可能會將其當成一次試探,確認沒危機之後,才真正放現金。所以,無論對方是否知道董義被識破,我們都要設計兩套方案,機會只有一次,一旦錯過,再想引對方上鉤就很難了。」
鍾程抿著嘴點頭:「果然還是你分析的全面。」
蘇言溪笑望了一眼鍾程,接著道:「時間拖得越久,對方越可能發現端倪,我們必須速戰速決,最好就是今明兩天,具體行動方案可以看對方的回覆再定。」
孟小瑤立刻道:「董義就在出租屋裡,已經做好了給對方打電話的準備。」
蘇言溪深吸一口氣,感受著肋間的隱痛,感受著虛弱的四肢和周身無處不在的痛感,這一次的蛇毒雖然來勢洶洶,但一旦解毒,其威力完全比不上車禍那次,身上的痛感主要來自癲癇發作時傷口的撕裂,被蛇咬的那兩口,無足輕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