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點,由孟小瑤用輪椅推著蘇言溪,離開了醫院。
此時,距離蘇言溪出車禍過去了三天半。
到公寓時,蘇言溪堅持不坐輪椅,她用一隻手拄拐,在孟小瑤沒攙扶的情況下,獨自走進電梯,走過長長的走廊,用自己的指紋解鎖,推開了公寓的門。
公寓內,還是上次他們走時的模樣,表明鍾程這兩天沒回來過。
看著熟悉的衣物,聞著熟悉的味道,再看自己
的模樣,以及不知躲在何處的鐘程,蘇言溪產生了一種物是人非的感覺,短短几天,變化巨大。
孟小瑤將蘇言溪扶到床上,燒水、擦窗、拖地,忙得不亦樂乎。
蘇言溪默默看著孟小瑤的一舉一動,孟小瑤抬頭時,和蘇言溪的目光撞到一起,孟小瑤微笑著問:「看什麼呢?」
蘇言溪跟著笑:「看你忙碌的樣子很有趣。你在家裡也這樣嗎。」
孟小瑤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才不。我是個懶蟲,宅女。就這幾天的飯菜,都是我從網上現學的,你能信?」
蘇言溪抿嘴搖頭:「難以置信,我還以為你是個隱藏的大廚,太好吃了。」
孟小瑤開心地笑起來。
兩人閒聊時其樂融融,和往常沒區別,只是蘇言溪心中多了一絲其他情緒,她儘量壓抑著,不刻意去想,該幹什麼幹什麼,該說什麼說什麼。
一上午,她喝光了孟小瑤端來的每一杯水,吃完了孟小瑤做好的所有飯菜,連藥片都是孟小瑤幫她看的說明書,吃幾片,怎麼吃,都是孟小瑤說了算,她甚至都沒去觀察藥片,接過來一口就吞了,她希望儘快證實孟小瑤不是「背後主謀」,那樣她就可以和孟小瑤傾吐心聲,請求她的諒解了。
中午,蘇言溪睡了一覺,醒來時,發現孟小瑤躺在沙發上睡著了。
她觀察四周,沒見屋內有任何異常,不管這裡有沒有攝像頭和竊.聽裝置,她都要當做有,她的一切行為都是建立在對方知曉的前提下,這一場博弈,她既在明處,也在暗處,但如果把握不好度,無異於自掘墳墓。
蘇言溪沒覺得身上不對勁,疼痛減弱了,手上和腿上的力量恢復了一些,她意識到在這個屋子裡沒多少「出手」空間,她需要主動製造機會。她將孟小瑤叫醒,說想出去走一走,孟小瑤沒反對,說你去哪,我陪著你。
蘇言溪沒讓孟小瑤推輪椅,她拄柺杖,或由孟小瑤攙扶,基本行走無礙。
她們打車去了錦江大橋,蘇言溪站在橋邊眺望了一會波光粼粼的河面,天上白雲朵朵,空氣溫暖舒適,她指著下面說:「咱們下去走走。」
孟小瑤觀察了一會下方,這一次出言阻止了:「下面沒路,別下去了吧,到附近的公園逛逛,風景也不錯。」
蘇言溪堅持著:「沒事,我不想去人多的地方,不是有你嘛。」
見蘇言溪態度堅定,孟小瑤沒再多言,她攙扶著蘇言溪,兩人走下河堤,在雜草叢生的小路上緩慢前行,走了十幾分鍾,蘇言溪回頭觀望,離大橋一百多米了,身後的草叢和小樹遮擋住了視野,已經看不清橋上的車輛了。
孟小瑤也回頭看了一眼,說:「差不多了,回去吧,這裡蚊子太多了。」
蘇言溪卻覺得這樣還不夠,她指了指距離她們五米不到的河岸:「醫生說了,親密接觸大自然,有利於康復,咱們到河邊看看,我覺得水裡應該有不少魚。」
孟小瑤苦笑一聲:「言溪,我之前怎麼沒看出你還這麼喜歡冒險呢,河邊連護欄都沒有,前幾天剛下了大雨,你看河岸都是溼的,滑下去咋辦?」
蘇言溪說:「不會的,你不是在身邊嘛。」
孟小瑤擺手:「你可別指望我,我從小就怕水,也不會游泳。」
蘇言溪心想,我也不會游泳,這裡連個人影都沒有,橋上的攝像頭也拍不到這裡,此時動手,天時地利,她主動朝河邊走去,孟小瑤趕緊跟上前扶著她。
蘇言溪站在了河岸邊上,河水幾乎觸碰到她的鞋尖,河面灰藍,不算清澈,但能看到她和孟小瑤的倒影,蘇言溪的身子晃了一下,孟小瑤趕緊拉住她的肩膀,蘇言溪不是演的,河岸確實很滑,稍有不慎,就會落入河中,以她現在
全身是傷,只能一條腿一隻手活動的狀態,如若落水,很難自救,就算僥倖爬上來,也是元氣大傷,傷口感染髮炎的機率極大,所以,在此時動手,確實是很好的選擇。
「我的姐,差不多了吧。」孟小瑤語氣誇張地道,「別說你了,我都要滑下去了。」
蘇言溪感覺孟小瑤在晃,拉著她的胳膊,讓她也有些站立不穩,她不動聲色,示意孟小瑤鬆開手,然後展開雙臂,對著寬闊的河邊輕喊了一聲,肋間的疼痛迅速傳來,她忍著痛,閉上雙眼,像在享受這一刻。
孟小瑤略微後退,站在了蘇言溪身後,她的目光掠過蘇言溪的頭頂,望向了河對岸,空無一人,她略微扭頭,瞥了一眼大橋,大橋離這裡很遠,草叢遮蔽了視野,面前的蘇言溪展開雙臂,能明顯看出她的左腿在輕微抖動,以她現在的體能狀態,獨自站在溼滑的河岸,支撐不了多久。
蘇言溪確實支撐不了多久,她覺得都不用孟小瑤推,再過十幾二十秒,自己就滑下去了,但她努力堅持著,不到最後一秒,不轉身,不回頭,不退縮。
就在蘇言溪快要支撐不住的時候,一隻手悄然附在了她的腰上,她微微睜眼,透過河邊的反光,看見孟小瑤站在她斜後方,孟小瑤的手貼在她腰上,這個姿勢,不像是要拉她回來,也不像是要借力給她,倒像是要推她——
蘇言溪心中湧出一股悲涼之情,莫名地有種求死的衝動,特別希望孟小瑤趕緊推她一把。恰在這時,一塊雲朵遮住了天空的太陽,光線陰暗了下去。
蘇言溪感覺自己的左腿一軟,身子失去軸心一樣,朝一側傾斜,滑向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