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程趴伏在草叢中,身上和頭上都蓋著草,不走近看,根本發現不了。
當蘇言溪和孟小瑤在那塊野坡上安營之後,鍾程立刻選了相鄰野坡一個相對高點的位置,用草叢掩飾身形,手握望遠鏡,觀察著蘇言溪所在帳篷的情況。
從上午十點半到下午一點半,整整三個小時,鍾程一動沒動,一口水沒喝,一口飯沒吃,望遠鏡沒離開過他的雙眼一次,即使全身痠疼,雙眼發脹,也不能讓他的決心產生絲毫動搖,他知道,蘇言溪正處在危險邊緣,她之所以選擇來這片野坡露營,就是想給對方創造機會。昨天在錦江邊上,其實也是一次好機會,但對方沒行動,鍾程那時就在附近用望遠鏡觀察,沒見可疑人員,在蘇言溪滑下水的時候,他幾乎竄出來了,他以為孟小瑤動手了,誰知孟小瑤將蘇言溪拉上來了。
經過昨天那事之後,鍾程對孟小瑤的懷疑有所減弱。
鍾程心繫蘇言溪的安危,他知道蘇言溪大傷未愈,什麼危機情況都可能發生,他必須時刻保持警惕,不僅是為了抓住「背後主謀」,更為了保護蘇言溪。
下午兩點十分,鍾程看見孟小瑤從帳篷裡出來了,提著一個籃子,下了野坡,走入不遠處一片小樹林,和林中幾人交流了幾句,隨即開始摘果子。鍾程將望遠鏡移向帳篷,看見一個穿著一身藍色戶外服,拿著一根登山棍的人走向了帳篷,那人戴著帽子和口罩,略微彎腰,走得很慢,似在地上尋找什麼。鍾程的目光追隨著那人的身影,那人在距離帳篷十米左右的地方停住,半蹲在地,放下一個口袋,從口袋中取出一個什麼東西放在了草叢中,然後走向了另外一側。
鍾程感覺那人舉止有異,一直用望遠鏡追隨著那人的去向,同時關注著帳篷附近的情況,不久後,蘇言溪從帳篷出來了,看見了那個東西,那東西站了起來,竟是一隻兔子,兔子跑走了,蘇言溪走過去,撿起一個灰色塑膠袋,就在她走向帳篷的時候,孟小瑤提著籃子上坡了,看見了蘇言溪,朝蘇言溪大喊。
也就在這時,鍾程看見那個灰色塑膠袋裡鑽出了一條蛇。jj.br>
一條通體青色的蛇。
在孟小瑤的尖叫聲中,蘇言溪察覺有異,但為時已晚,那條蛇咬在了蘇言溪手腕上。鍾程立刻起身,本能地衝向蘇言溪,剛跑出兩步,想起了什麼,立刻用望遠鏡觀察那人離去的方向,那人似是聽到了喊叫聲,原本走得不緊不慢,忽然加快步伐,腰也直起來了,鍾程曾在一醫院親眼見過「隱藏幫兇」,後來在監控中也看過,其快步走動的時候,雙臂是夾緊的,正和此人一模一樣,再聯想蘇言溪被蛇咬,鍾程迅速意識到,此人就是蘇言溪冒著生命危險引出的「背後主謀」。
鍾程歷經了短暫的猶豫,他覺得可能有一分鐘那麼長,實際只有幾秒鐘。
他必須要在幫助蘇言溪,還是追擊「背後主謀」之間做出選擇。
最終,他是在看到孟小瑤將青蛇從蘇言溪腿上打掉,以及幾名露營者趕到之後,才決定去追擊「幕後主謀」的,他相信,如果蘇言溪此時能和他說話,必然也會讓他這麼做,要不然,蘇言溪的所有付出便失去了意義。
當然,還有一個原因讓他做出了這個選擇,那就是他認出那是一條竹葉青,他極具戶外經驗,知道被竹葉青咬傷,大部分情況下不會有生命危險,及時救治即可,竹葉青是蝮蛇的一種,別的抗毒血清醫院不一定有,抗蝮蛇血清通常會有。
鍾程用望遠鏡確認了那人的位置,以百米衝刺般的速度往下跑,下坡和拐彎不減速,靠著豐富的戶外經驗和強壯的身體,硬是在一分鐘以內,逼近了那人身後三十米。當那人發現鍾程時,顯然愣了一下,隨後立刻朝前跑去。鍾程在後面緊追不捨,那人跑入櫻花林,鍾程進入林
中,沒見那人,他一邊緩步往前走,一邊傾聽四周的動靜,他看見一棵櫻花樹後露出一個鞋尖,他掏出隨身攜帶的電擊棒,躡手躡腳接近那棵樹,忽地轉身而出,將電擊棒戳向樹後。
樹後空無一人。
地上有一隻鞋子。
鍾程意識到自己上當時已經晚了,腦後一陣勁風襲來,砰地一聲響,他的後腦受到了重重一擊,他痛叫一聲,撞到了樹幹上,反手朝身後撩去,那人沒料到鍾程被重擊後還能反擊,被鍾程抓到了小腿,鍾程在倒地的時候,將那人拉倒了,那人身形瘦削,正面對抗肯定打不過鍾程,但鍾程被重擊後意識昏沉,手上的勁也小了許多,那人被拉倒後,立刻起身,手裡抓著一塊石頭,對著鍾程的頭砸了下去,鍾程躲避不及,被砸中了側額,那人戴著口罩,只能看見帽子下的一雙陰沉眼睛,近距離看到這雙眼睛,鍾程感覺在哪見過,他嘗試去抓那人的口罩,一抓沒抓到,抓到了那人手臂,留下了幾道血痕,那人扔掉石頭,撿起電擊棒,對著鍾程的腰電了下去。
伴隨著一陣滋滋電流聲,鍾程只感覺腰間一麻,全身立刻軟了下去。
這時,有人聽到了動靜,一邊大聲詢問著,一邊朝這邊走來,那人起身要跑,但鍾程的一隻手抓住了那人的褲腰,那人一腳踢在鍾程頭上,又用電擊棒電了幾下,但鍾程還是沒鬆手,他的兩根手指彎曲著,並非靠力氣,而是靠硬化的關節勾住了那人的褲腰,那人又急又怒,直接將鍾程的手指掰彎了,鍾程的手掌依然虛握著,那人提上褲腰,穿上那隻鞋,以極快的速度掃了一眼四周,確認現場沒遺留什麼物證之後才跑走,跑出去十幾米,他將電擊棒扔進了油菜花地裡。
鍾程用模糊的餘光看著那人逃跑的背影,既氣憤又無奈,他知道這是一次絕佳機會,此次沒成功,已然打草驚蛇,對方肯定會找地方藏起來,再想抓到,難度陡增。他為自己剛才的失誤感到懊悔,他辜負了蘇言溪的期望,想到蘇言溪被毒蛇咬傷,他一陣心如刀絞,忍不住輕呼一聲,呼聲孱弱無力,隨即陷入昏迷。
鍾程在一陣搖晃中醒來,睜開雙眼,面前出現了幾張臉,他的頭有些暈沉,身上軟綿無力,他認出這裡是那片櫻花林,面前幾人應該是露營者,只聽其中一人說:「我們已經幫你叫救護車了,需要我們把你抬下去嗎?」
鍾程搖了搖頭,氣若游絲地問:「我昏迷多久了?」
那人說:「我們聽到這裡有打鬥聲就過來了,看見你倒在地上,也就過了十幾分鍾,救護車還沒到。」
鍾程扶著樹,試了幾次才站起,他先是感到頭痛,摸了下,後腦勺有血,側額也有血,然後是手指痛,剛才被那人差點掰斷,食指已經腫起來了,他伸展手臂,一個東西從他虛握著的手掌中掉落,他彎腰撿起,發現是一個鑰匙環。
在被電暈前,鍾程曾勾住那人褲腰,應該是在手指被掰彎的時候,拽下了那人別在腰帶上的鑰匙環,握在了掌心,當時他都沒察覺,現在才回想起來。
鑰匙環上有兩個鑰匙,一個稍大,一個稍小。
兩個鑰匙都很普通,鑰匙表面沒有任何圖案,較大的那個鑰匙底部有一條輕微劃痕,應該是人為劃上去的,或是不小心弄上去的。
鑰匙環很大眾,沒有圖案,就像在路邊攤購買的一樣。
鍾程和蘇言溪曾有過靠著一把鑰匙找到鍾穎住處的經歷,但那把鑰匙上有梅花圖案,而且蘇言溪事先知道鍾穎住南山小區附近,他們去了南山小區,確認鑰匙和門鎖匹配後,才挨個試,也是運氣不錯,在被保安抓到之前,成功找到了。
但這一次,他不僅不知道此人住哪,鑰匙上也什麼都沒有,即使想挨個試,也沒目標,唯一能確定的是,此人應該住本市,如果在本市所有小
區內嘗試,堪比大海撈針,除非配上一個百人團隊,沒日沒夜地嘗試一週,估計有一絲可能。
但別說一週了,一天之內,此人肯定就換門鎖了。
救護車來了。
鍾程以為會和蘇言溪坐同一輛救護車,上車後發現只有他自己,他立刻打電話給蘇言溪,無人接聽,他又打電話給孟小瑤,得知她們已經到達雙楠區人民醫院,醫生正在為蘇言溪注射抗毒血清,鍾程聞言鬆了一口氣。
二十分鐘後,當鍾程到達醫院時,接到了孟小瑤的電話,孟小瑤語氣慌張地和他說,蘇言溪不是被竹葉青咬了,而是被別的劇毒蛇咬了,不久前注射的抗毒血清無效,蘇言溪的症狀加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