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蘇言溪依然睡旅館。
她知道網路暴力的餘威尚在,短時間內不會徹底平息,在完全恢復之前,她會一直住旅館,直到網上關於她的謠傳幾乎沒有,她再搬家,去一個新的地方,重新開始生活。只有擁有不被半夜驚醒的睡眠,才算擁有正常的生活。
鍾程還在醫院,今天她去過一次,下午打電話問過一次,傷勢本身已無大礙,但應該是傷口沾染了汽油的緣故,有發炎感染的傾向,需要住院觀察。
回到家,精疲力竭的蘇言溪想躺在床上休息會,再喝點酒助眠,誰知竟直接睡著了,再醒來時已是早上六點,這一覺睡了將近七個小時,實屬難得。
蘇言溪瀏覽了一會網路訊息,發現輿論大方向確實變了,社交軟體上的私信也以詢問和讚揚為主,當然,還是有一些謾罵之音夾雜其中,其中一個熱度比較高的說法是:蘇言溪是這次事件的既得利益者,她從一開始就知道事情真相,自導自演了這一齣戲,目的是為了讓自己邁過流量主持人的門檻,要不然何故要在自家平臺搞一個獨家直播,還不是作秀,還不是想恰爛飯。
蘇言溪看得牙根癢癢,看來不管怎樣,那些看不慣她的人總會找到各種理由來攻擊她,而且說的有理有據,無法反駁,或者說,越反駁就越顯得她目的不純。
蘇言溪放下手機,決定短時間內不去看了,這種東西,看多了會影響心智。
來到公司,從開早會就能感覺出來,公司的氛圍比前段時間好了,也許是因為裁員結束了,大家心安了下來,也許是因為平臺資料變好了,大家有了盼頭。
中午時,直播部門的主管找上蘇言溪和老鄧,問今晚能不能再安排一場直播,蘇言溪知道,直播部門現已是邊緣部門,預算和人員都大幅減少,昨晚蘇言溪的直播對他們猶如救命稻草,這種機會可不能白白浪費,有必要再添一把火。
老鄧沒有自作主張,徵求蘇言溪的意見。
“先等等吧。”蘇言溪覺得這事不能急,如果她三天兩頭直播,觀眾很快就會厭煩,不過她也不想掐斷這條發聲的渠道,便道,“週五我給你個回覆。”
老鄧今天似乎有點忙,頻繁接電話,每次接電話都笑得合不攏嘴。
老鄧用一種揚眉吐氣的語氣,偷偷告訴蘇言溪:“之前都是我求著別人來上.訪談節目,每次都是好話說盡,有時還要登門送禮,就這樣那些過氣明星還不願來呢,覺得拉低了她們的檔次,其實她們哪還有檔次,還不是為了那點通告費!現在好了,有人主動要求來上.訪談節目了,昨晚就有經紀人打電話詢問,今天竟有明星直接聯絡我,老話說得好,風水輪流轉,現在可算輪到我了。”
蘇言溪提醒老鄧:“節目級別提高了是好事,但還是要一步步來,你要想把節目做長久,而不是三兩期之後又無人問津了,就別一下拔太高。”
老鄧搓著下巴,像是領悟了什麼,重重點頭道:“小蘇你說的很有道理,我差點被勝利衝昏了頭腦,還想著籤個有牌面的明星來壯壯聲勢,現在看來還不行,我得穩著走,否則容易摔跤!”
蘇言溪笑著點了點頭,她已經發現,老鄧這人雖然能力上有些平庸,要不然也不會這麼多年一直升不升去了,可有一點好,就是能聽進去意見,上頭的尤其聽,下面的偶爾聽。
下午時,蘇言溪忍不住又看了一會網路訊息,發現關於有料訪談的熱度已經降低了,但關於她轉型流量主持人的熱度卻升高了,不知是否有人在推。
她去找黎墨。
黎墨的辦公桌上又多了一盆仙人掌,一共三盆了。
黎墨的臉藏在仙人掌後面,桌上沒有電腦和辦公用品。
“沒必要過度營銷我轉型流量主持人的話題。”蘇言溪開口道。
“這真不是我們營銷的。”黎墨立刻站了起來,態度比之前好了很多,“不信你看我寫的文章,沒提一嘴這個事,全都是在幫你洗白平反,想從你被網暴然後反擊的經歷上引起網友的共情心,這才是我們營銷的大方向。”
“那是誰在推?”蘇言溪有些不信,“現在熱度越來越高了。”
“我一直在追蹤熱度,問題不大,最遲晚上,熱度就下來了,這個觀點本就是揣測,娛樂為主,網友們這麼說,表明你確實有轉型的希望,從側面來看,也是好事一件。”黎墨扭動了一下手錶的皮錶帶。
蘇言溪料到事情不可能那麼快平息,但不希望再生枝節。
黎墨似乎還要說什麼,蘇言溪的手機鈴聲忽然響起,是鍾程打來的。
蘇言溪走出辦公室,去走廊中接聽了電話。
“我剛從警局出來。”鍾程的音量很大,聽起來中氣十足,“補錄了口供,提供了一些追查細節,也見了周兆剛一面,他一心想戴罪立功,問啥說啥。”
“你出院了?”蘇言溪比較關心鍾程的身體狀況。
“醫院還不讓出,但我根本沒事,這點皮外傷,都住了三天了。我想知道那段不雅影片中的男人是誰,警察今天正好打電話問我案情,我就趁機溜出去了。”
“不是有感染跡象嗎?”
“小事!”鍾程完全不在意傷勢,轉而道,“可惜的是,影片原始檔存在電腦裡,電腦被炸燬了,他沒有備份,磁碟內的影片是打碼之後存的,沒法復原,他只記得那男子是圓臉,年紀不算大,二十五六歲吧,面板有點白,肩膀處有個像花瓶一樣的紋身,我按照他的說法畫了個素描,等會拍給你看。”
“他不知道那人的身份?”
“不知道,之前從未見過,之後也沒再見過。”
“你想找那人幹什麼?告他下藥嗎?”
“一是告他下藥;二是想當面教訓他一下,畢竟沒有他,就沒有後續的事,我妹妹也就不會死;三是想問問他和我妹妹到底啥關係,雖然影片中看起來不像強迫,但誰知有沒有隱情,我總覺得不對勁,如果是正常關係,不至於下藥。”
“還有其他線索能找到那人嗎?”
“目前沒有。不過我準備去我妹妹住處找找,南山小區的物業今天還催我了,我等會就去她那。”
不待蘇言溪回話,鍾程繼續道:“我還問了暗影的事,他說沒聽過暗影這個稱呼,那封名為暗影的郵件也不是他發的,我問他卡片的事,他也不知道。還有,潛入你家那個蒙面人,警方也併案調查了,周兆剛當時有不在場證明,而且透過監控對比,兩人的身高有明顯差別,潛入你家的蒙面人並不是周兆剛。”
這兩個問題正是蘇言溪一直沒想通的地方,她沉吟道:“暗影不是周兆剛,蒙面人也不是他,難道在鍾穎案背後,還藏著別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