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前,我有個大哥,帶我入了這行,但剛做一個月,大哥就因為之前犯的事被抓了,現在還坐牢呢,我那時窮的吃不上飯了,便暗中接手了他的業務,繼續監控那幾個女孩,做做轉播,餬口飯吃,後來我逐漸上道,自己開發線下客戶,擴充目標女孩,有了穩定客源,一路走到了今天……其實我早就不想幹了,一直沒下定決心,你們正好幫了我,錢全給你們,就當贖罪……”那人說著說著,突然哭了起來,哭聲聽起來像真的一樣,但一看臉,哪有一滴淚,像他這種人,能屈能伸是基本技能,只要能脫困,什麼都做得出來。
“別說這些沒用的!就說你是怎麼害死鍾穎的!”鍾程厲聲道。
“鍾穎的死不能怪我啊……”那人抬起頭,眼睛裡竟真有淚花了,不知是急的,還是怕的,他看了眼鍾程,又看了眼蘇言溪,繼續道,“她住處的監控確實是我裝的,我那天去她家是想取回攝像頭,以免被警察發現……她是我找的女孩之一,我大概監視了她兩個多月,算是比較久的了,有一個客戶很喜歡她,喜歡看她洗澡,每次都付費看轉播,後來還花錢買她上廁所的影片……她神經也很大條,一直沒發現攝像頭,通常來說,大部分被監視的女孩兩週左右就會發現了……”
嚥了口唾沫,他接著道:“至於那段不雅影片,其實是偶然事件,鍾穎很少帶男人回家,或者說,像她們那種小明星,很少會帶男人回家,真有需要了,要麼去男方家,要麼去酒店,可以省去很多麻煩,分手了不會被騷擾,也不用擔心被經紀公司知道了影響合同。我總共監視了幾十個女孩,帶男人回家的不到一成,帶回家做那種事的就更少了,所以,當時一拍到,我就知道有的賺了……”
鍾程揚起手,一巴掌揮下,打得脆響。
“哥……別打了……我真知錯了……”那人哭著說,這次是真哭了,應該是疼哭的。
“繼續!“鍾程活動著手腕,“說慢了別怪我手快!”
“拍到影片後,我在網站上放出了一小段,很快就有客戶表達了購買慾望,我透過郵件和客戶談判,但錢太少,我沒賣。然後,我給鍾穎發郵件,按天釋放不雅物料,以全網曝光為由,想敲她一筆大的,她很快就給了我錢,我們達成了和解……”
“胡說八道!”鍾程語氣兇狠,“要真和解了,你會一直倒計時到1?會留著磁碟當證據?會那麼害怕被警察查到?她臨死前一晚你還在給她發郵件,怎麼可能和解?!你要再不說,我可不想等警察來了!”
鍾程揮舞著拳頭,作勢要打,那人趕緊求饒:“哥,別打……我說……我全說……到第四天的時候,她確實給了我一筆錢,但我覺得不夠,想繼續敲她……到第七天晚上,我看她一直沒回郵件,便用一次性電話卡給她打了個電話,她說過幾天處理這件事,一定讓我滿意,顯然是想拖著我,我就放狠話,說今晚就曝光照片,明天曝影片,誰知第二天一早,她死亡的訊息就傳遍網路了……”
“是你逼死了她!”鍾程咬著牙根,脖頸上青筋凸起。
“可我沒曝光照片啊,我只是想嚇唬一下她……我知道一旦曝光,手裡的籌碼就不值錢了……”那人被鍾程的氣勢嚇到了,趕緊將隱瞞的全部說出來,“她第一次只給了我一萬,這麼重磅的影片,一旦流出,她的明星夢就泡湯了,只值一萬?我肯定不會善罷甘休啊……但我也沒獅子大開口,打電話的時候給她透底了,就是十萬塊,我聽她那意思,也像能接受,我們這也算達成和解了吧……所以她的死真跟我沒關係啊……”
“你真會為自己脫責!”鍾程緩緩搖頭,額頭上的血絲還在往下流,流到了他眼睛裡,他的眼球血紅,直勾勾地盯著那人,看起來分外恐怖,“明明是你將她逼上了絕路,搞的好像跟你沒關係一樣!”
“是真沒關係啊……”那人頻頻搖頭。
蘇言溪忽然插話:“她知道你監視了她兩個多月嗎?她知道你在轉播和分享她的私生活嗎?她知道有許多男人觀看過她洗澡、睡覺、上廁所嗎?”
那人明顯愣了一下,隨後迅速搖頭:“不知道……”
蘇言溪看著那人的眼睛,他的眼睛在朝旁邊瞥,目光閃爍。蘇言溪道:“你在撒謊,她知道了,應該是最後才知道的吧,你還隱瞞了什麼?”
鍾程雙手捏住那人的脖子,將其舉起來,那人臉被憋得通紅,喘息困難,雙眼拼命眨,鍾程略微鬆勁後,那人一邊乾嘔,一邊道:“她猜到了……她問到了那個網站,登上去看了,看見了她自己,看見直播間內有許多觀眾正在看她……然後她逃走了……我是透過監控看到的那一幕,然後才給她打電話……”
蘇言溪望向鍾程,說道:“怪不得鍾穎最後一次走得那麼急,連化妝品盒都沒蓋上,原來是因為逃避攝像頭……可她為什麼沒報警呢?”
那人接話道:“我給她打電話也是怕她報警,我和她說,你要報警,我就立刻曝光影片,然後我給她說了一個底價,十萬塊,便徹底抹平這件事,她當時哭的很傷心,似是有些崩潰,我覺得十萬塊對她來說沒那麼難吧……”
蘇言溪深吸一口氣道:“她不是因為十萬塊崩潰,而是因為知道了自己兩個月來被無數人像看電視一樣看過私生活而崩潰,更何況她還被拍了一段不雅影片,相當於頭上懸著一把刀,身後還射來許多箭,這誰受得了。”
那人舔了舔嘴唇,輕聲道:“那也不至於自殺啊……都是錢能擺平的事,至於嘛。”
蘇言溪搖了搖頭:“當人的精神被逼到極限時,思維會變得非常侷限,自殺是對情緒的釋放,也是對身體的解脫。”
那人斜眼瞥著蘇言溪,那意思仿似是在問:你咋啥都知道?
這一眼還沒瞥完,就見一個沙包大的拳頭從側面襲來,還沒等他有所反應,拳頭便擊中了他的太陽穴,這大力一拳讓他腦瓜子嗡嗡作響,視線模糊不清,最後一眼,他看見鍾程憤怒的臉出現在他面前,高高舉起拳頭,從上往下,又是一拳,打在他面門上,他的後腦勺撞向地面,撞出了一個小坑,直接失去了意識。
“你……”蘇言溪剛說出一個字,鍾程就已經將那人打暈了,她只能改口道,“你動作太快了……”
“這樣的人渣,不好好教訓一下,以後還要犯!之前打他那幾下是為了我們受的罪,剛才這兩拳是為了我妹妹,還有那些被監視過的女孩!”鍾程直起身,雖然那人已經暈了,但他還是狠狠瞪了兩眼,像是要從精神上給予震懾。
蘇言溪看見鍾程在瞪完那人之後,身子晃了一下,她趕緊上前扶住鍾程。
鍾程微閉雙眼,深吸一口氣,那人被打暈後,他一直緊繃著的神經鬆弛了下來,他傷勢本就很重,就靠一口氣強撐著,這口氣一出,便有些支撐不住了。
蘇言溪見鍾程肩膀上和小腿上纏著的衣服都已被血滲透,額頭和鼻樑上也在流血,身上還有幾處燒傷,堪稱傷痕累累。
蘇言溪撥打報警電話的同時,也打了急救電話。
蘇言溪扶鍾程在屋門口的椅子上坐下。鍾程指著胸口那條十厘米長的疤痕,說道:“跟它一比,這些都是小傷,我是在鬼門關前轉過一圈的人,沒什麼好怕的。”
蘇言溪一邊替鍾程包紮傷口,一邊有感而發:“人有兩個極端,有時十分堅強,怎麼都打不死,有時又十分脆弱,一句話一個眼神就可能致死。”
鍾程點了點頭,感慨道:“現在這社會,殺人不用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