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言溪等了一會,然後才開門,走廊兩側空空蕩蕩,沒見任何人影,但門前有一個紙盒。她意識到,剛才有人來過了,拍門將她叫醒,是要送這個紙盒。
還沒等她想好該怎麼處理這個紙盒,紙盒自動開啟,一隻手掌從裡面滾了出來,滾到了蘇言溪腳邊,她嚇得驚叫一聲,急忙往後跳開。
蘇言溪很快就發現那隻手掌有問題,顏色不對,而且也沒有血跡,她半蹲在地,仔細檢視,發現是一隻橡膠模擬手掌。她知道是有人惡作劇,故意嚇唬她。她冷靜下來,反身回屋,準備報警,當她拿起手機時,恰好有一個來電,她順勢接聽。
“殺人兇手!”對面傳來一個粗糲的聲音,音量很大,刮人耳膜。
蘇言溪立刻結束通話電話,她被這個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心臟差點跳出來。
又有電話打進來,蘇言溪沒接,電話持續不斷地打進來,蘇言溪將手機關機了。
她想起鍾程說過,他是在網上知道的她家地址,她當時沒細想,現在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她立刻開啟電腦,網路資訊鋪天蓋地,多個熱搜都是關乎有料訪談的,經過一天的發酵,網上輿論如火如荼,雖然鍾穎的自殺影片在明面上被刪的差不多了,但私下在透過別的渠道傳播,越壓制,人們越好奇,越興奮。
有一篇文章是專門分析她的,起底了她的家庭背景、教育程度、工作經歷、戀愛狀況,不僅有她當前公司的地址,還有她現居住的地方,以及她的籍貫老家。
蘇言溪越看越心驚,她感覺自己在網路上成了透明的,成了赤身裸體,萬千網友透過網路隔空窺探她,將她看得一乾二淨,對她評頭論足。她的私人手機號也被曝光了,有網友提議輪流打電話罵她,還有網友說要給她買壽衣送貨到門……她看不見網友們的樣子,但能清晰感受到他們的惡意。
蘇言溪關掉電腦,躺在沙發上,望著漆黑的夜空發呆。她心想自己是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嗎,才引發網友們這麼大的戾氣,讓他們義憤填膺地網曝自己,甚至在現實生活中騷擾自己?這樣做對他們有好處嗎?他們能從中獲得什麼?
想著想著,蘇言溪迷迷糊糊睡著了,再醒來時,是早上八點,太陽昇起來了,新的一天來臨了,陽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她忽然覺得那些評論沒那麼重要了,不管怎樣,網路畢竟不是現實,在現實中的她,才是真正的她,只要不去想不在意,他們就傷害不到她。
蘇言溪收拾好心情,穿戴整齊,出門了。
剛出小區,便有一人迎面走來,問她:“你是蘇言溪嗎?”
蘇言溪下意識地後退一步:“你是誰?”
那人指了指胸前的記者證:“我是大明網的記者,想採訪你一下……”
話未說完,又有幾人從不同方向走來,像是一群蜜蜂聞到了花香,快步來到蘇言溪身邊,七嘴八舌地說著什麼,還有人舉起手機,對她進行拍攝。
蘇言溪有些吃驚,沒想到一大早就有這麼多記者圍堵她,事態發展的速度超出想象,她彎腰低頭,從人群中鑽出,招手攔下一輛計程車,迅速離開。
看著記者們的身影越來越遠,她才長吁一口氣。
來到公司,同事們紛紛對她投來異樣的目光,昨天還沒這樣,今天氣氛明顯不對了,他們像是在觀察她,在揣測她,像是覺得她是個異類,要遠離她。
蘇言溪挺胸抬頭,不讓他們的目光影響到自己。
上午十點,蘇言溪找到黎墨和老鄧,要求他們發聲為她澄清事實。
老鄧說:“這是一個好機會,你別隻盯著眼前啊,將眼光放長遠點。”
黎墨說:“幾天後,你的身份就會翻轉,到時你就知道我們是為你好了。”
蘇言溪拍了桌子,不再忍耐,要求他們立刻澄清,否則就報警。
樊總來了。
樊總說:“你們都出去,讓我和小蘇單獨聊聊。”
老鄧和黎墨離開後,樊總拿出那支金色鋼筆,放在桌角:“小蘇,你知道嗎,就在今天早上,有廣告主聯絡我們,要獨家冠名有料訪談,出了很高的價格,還想和你合作,請你代言他們的產品。”
蘇言溪一聲不吭,直直地看著樊總的眼睛。
樊總將鋼筆拿起,捏在指間:“彩虹從來不會平白無故出現,要經歷風雨才行。看到我這撮白髮了嗎,當年連續加班熬夜,所有人都勸我,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想要什麼。它時刻提醒著我,不到最後一刻,千萬不能放棄。我是站在你這邊的,但當前的局面,我希望你能支援我,就這兩三天了。事情結束後,我保證你會獲得你想要的,這不正是我們當初的願景嗎?”
蘇言溪終於開口:“樊總,如果我說不呢?”
樊總握緊鋼筆,但臉上卻露出一抹笑容:“這正是我欣賞你的地方。我能說的已經說了,決定權在你,無論你做什麼,我都理解你,站在你的角度,你也應該那麼做。”
蘇言溪扭頭望向窗外,今天和陽光和昨天沒什麼不同,不同的是她的眼睛,她看這陽光,越看越刺眼,刺的她想流眼淚,可她忍住了。
蘇言溪轉身走了出去,她知道樊總這麼說了之後,她已沒法報警,因為報警之後事情就鬧大了,鬧大了對她倒無所謂,可會連累樊總。曾經,在她最迷茫的時候,是樊總給她指路,在她需要幫助的時候,是樊總伸出援助之手,她又怎能在樊總需要她支援的時候,扔下一塊石頭呢,即使她應該那麼做,也做不出來。
蘇言溪對樊總的感恩之情讓她選擇將憤怒和委屈暫時壓下來。
兩天是底線,她在心裡這樣告訴自己,兩天之後,她不會再聽任何人的勸阻。
老鄧放了蘇言溪兩天假,說等她回來,一切便會恢復如常。
蘇言溪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走著,也不知走了多久,忽然感覺身後有人跟蹤她。
那人不遠不近地跟著,已經跟了好幾條街,看身形,像是昨天那個蒙面人。
蘇言溪拐彎之後,悄然躲入牆邊,手握一塊石頭,等待那人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