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海身子僵了下,一把搶回包來,顫聲道:“不重……我拿。錚子,不燒了?”
“嗯,不燒了。”鄧錚沒有多爭,前世三十來年的滄桑歷練,讓他很快便穩住了情緒,親熱攬住鄧海佝僂瘦削的肩膀,“爸,快中午了,跟我一起去飯堂吃個飯。我們食堂二樓的板栗雞飯不錯。”
“不,不好吧……我今兒個來得急,沒理髮,也沒換衣服。”鄧海又驚又喜,卻是弱弱掙扎著,雖欣喜於兒子的突然懂事,心裡極想去,卻又怕給兒子丟臉抹黑。
“走吧,您是光榮的人民教師。能請您吃飯,是我的榮幸。”
鄧錚笑著,半推半帶地拖著老人去了食堂二樓。
一瓶啤酒下肚,老人微醺。
一年多來,今天是他最感輕鬆喜悅的一日,餐後,他拿出備好的一千塊錢,遞給鄧錚,卻被鄧錚擺手拒絕。
“錚子,爸知道你爭氣,助學貸款、勤工儉學、國家獎學金……夠生活了。可你打小喜歡看雜書,拿著,多讀書總是好的。”
“爸,我真不缺錢。徐阿姨那邊缺口很大,您還是留著給她看病吧。”
鄧海聞言笑容頓時一僵,整個人開始顫抖起來,眼底的那種無奈傷痛極深,使得身形愈發佝僂了起來。
鄧錚一看便知他誤會了,趕緊抓住老人的胳膊,安慰解釋道:“爸,您別誤會,我說的都是心裡話。以前是我不懂事,太固執太自私了,對不住。但是我強烈反對,只是因為覺得有必要維護屬於我媽的位置,絕不是因為你因要給徐阿姨治病,把媽媽留下的存款給用了。”
他透過記憶得知,身體原主人鄧錚的母親在他剛上初一時便因病離世了,他是父親鄧海一手撫養成人的。
接到大學錄取通知書的那一天,父親鄧海突然告訴他準備跟鄰居徐阿姨在一起,引起鄧錚的極大反彈。
倒不是反感徐阿姨,相反,徐阿姨在鄧錚心中是僅次於母親的重要女.性.,從來都把他當親兒子對待,很大程度上彌補了他對於母愛的缺失,但好感歸好感,直接取代原本屬於母親的位置卻是萬萬接受不了。
因此便是各種激烈反抗。
不得不說,這個身體原主人的.性.子還真是夠古板夠執拗的,就為這個,讀大學後再沒回過一次家,也不要家裡的錢,除了逢年過節發個冷冰冰的簡訊,連一次電話也沒打過,父親鄧海的電話也不接……
聽到兒子的話,鄧海猛地抬頭,滿臉難以置信和驚喜。
他一直以為兒子激烈反對,是因為他為了給徐瑩治病動用了鄧錚媽媽留給鄧錚的老婆本兒,萬萬沒想到,兒子竟是出自這樣一種原始樸素的真摯情感。頓時又慚又愧,眼角泛起了晶瑩溼潤,喃喃無語,說不出話來。
飯後,得知鄧海下午還有兩節課,鄧錚執意送他去車站,直到老人家坐上公交出發,這才轉身離開。
惹得鄧海又偷偷擦了擦溼潤的眼角。
而對於這一千塊錢,鄧錚最終也沒有接下來。
透過記憶,他知道了來龍去脈,也知道父親鄧海現在經濟上其實挺難的。
那位徐阿姨的病是尿毒症,這是一個很典型的富貴病。
臨床上,尿毒症的常規治療方法主要有透析治療和換腎兩種。而無論哪一種,都花費不菲。
透析若按每月10次計算,約需5-6千元,加上必須用的促紅素等藥物,每月約需0.8-1萬元,每年至少約10-12萬元。出現合併症時費用還會增加。
換腎相比較保守治療、透析治療等來說自然最直接最有效的,但費用太巨,而且即便拋卻鉅額的換腎費用不談,換腎後終身服用抗排斥藥物的經濟負擔都不是一般人家可以承擔得起的。
據鄧錚所知,徐阿姨目前採用的正是透析治療。加上補品等費用,一個月至少1.5萬的花費,對於只是中學老師的鄧海來說,委實是一個相當巨大的負擔。
“唉,看來,還是得先掙些錢來救救急啊。”
鄧錚感慨著,走回了宿舍。
宿舍內,三位舍友正因為一本書爭得面紅耳赤:
“這本書是我過五關斬六將千辛萬苦搶購回來的,不管怎麼說,我得先看!”
“擦,不帶這樣的,我才剛翻了三頁,心裡正跟長了鉤子似的……你們倆反正還沒開始看,行行好,等我看完再說!”
“扯淡!怎麼著,過河拆橋、恩將仇報啊?要不是我向你們推薦,你們兩個哪裡知道這本書的牛掰?沒的說,必須得我先來!”
三人拉扯爭奪間,“呼啦”,一本書飛了出來,鄧錚眼疾手快,一把抄在手裡,首先的感覺便是薄,低頭一看,封面上印有五個大字:
喋血金錢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