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鋪子的主人是個六十出頭的老漢,估計也讀過幾卷書,一身樸實的長袍子顯得書卷氣十足,看著他頹廢的模樣,這老漢也情不自禁動了惻隱之心,手裡菸袋鍋子往外一揮,指點的說道。
“這往占城走貨,根本不需要像你這還挨家挨戶推銷,直接去東街的商館,東印度公司辦事處就直接按成色品質收了,況且這港口的鋪子,咱們做的都是平民百姓的生意,來個富商都得樂半天,誰買你那二十兩一件的官窯啊!占城的王宮貴族拿貨,也都是直接在商館拿。”
“你東西要真那麼好,就去那兒銷,你在這老漢這兒再磨,老漢也不可能給上價的!”
還有這一說!錢曾還真是聽的目瞪口呆,錯愕的向外頭張望兩眼,旋即跟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那樣,錢曾對著這老漢重重一鞠躬,揹著他的貨箱有鏗鏗的出了門。
這地方還挺好找,只不過在港口另一邊,邊上停泊的都是東印度公司的商船,同行是冤家,錢曾他才不願意來的,別說,這走近了,還真別有一番景象,三層的水泥辦公小樓,覺對有別於占城中那些古中國樣式的木樓建築,典型的東江風格,這兒也頗有後世海關的景象了,一輛輛整齊的小轎車,額,馬拉小轎車被從開啟的船測舷門推下來,由僱傭的當地土族人力“開”到後面的倉庫內,然後有專門的書記員一輛輛對照著記錄著,車邊上,整個木頭架子被當地僱工搬運下來,架子兩面,掛的全都是黝黑鋥亮的鐵鍋。
常年搗騰,錢曾是識貨的,這玩意一眼看去就知道全都是經過鍛打,至少十練的傢伙,比自己手頭這京口的鐵鍋還要強點,和賣到草原,糊弄蒙古人的那種鑄鐵鍋絕對是兩個產品。
這樣鍋一條船就卸下來好幾千口,難怪他他推了一上午,一件貨都沒推出去,有這些貨源,自己帶來的各色鋼鐵製品工具的確是沒有影響力。
“哎哎哎,別擋害,幹什麼的啊?”
錢曾看的出神功夫,一聲不耐煩卻尖銳動聽的聲音猛地在他背後響了起來,嚇了錢曾一跳,趕忙回過頭,卻是個小姑娘氣哼哼的扒拉著他。
和南明那些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閨秀,或者鄉野不得不拋頭露面的鄉村粗婦完全不是一個型別的女人,這小姑娘一臉汗珠子,身上穿這件也是與大明傳統服裝截然不同的帆布夾克,下身盡然還穿著褲子,而且也沒戴紗蒙面,就這麼直接把容顏露了出來,一張小臉都曬成了健康的小麥色,估計錢曾打死都不會相信,這女人竟然是供人享樂的揚州瘦馬出身。
一口的京片子,小丫頭掐著腰就嚷嚷攆著:“這兒倉庫重地,閒人免入,不懂規矩嘛?”
“那個,這位大小姐,小人是,是來銷貨的!”
心裡腹誹著這麼野的丫頭也會有人娶?面上,錢曾卻是一副恭順模樣,趕緊抱拳一低頭。
“銷貨?不在大廳填單子,到這兒晃悠什麼?你捎的什麼貨啊?”
“瓷器!瓷器!”
看著整齊錚亮的鐵鍋鐵盆鐵爐子,錢曾已經不敢把他京口打造出來的上等貨拿出來了,只能是把他壓箱底兒的寶貝翻出來,這次他帶的樣品也是精品,青花的雙魚雙兒大瓷盤,別說,這丫頭野是野點,可卻是真識貨,一眼就亮了起來,伸手接了過來,還用小手指彈了彈聽了聽脆響。
“江西景德鎮,官窯的?你小子還真挺有門路!跟我來!”
“老趙,下一批車幫我記上,這兒來了大活!”
手裡本子往身邊剛匆匆走過,也是穿著那種工裝夾克的中年人懷裡一塞,領著錢曾,這丫頭是急促的進了小樓大廳裡,旋即扯著嗓子就叫嚷起來。
“洛姐!大買賣,這小子不知道從哪兒套弄一批官窯!”
隨著聲音,那頭櫃臺上,可算是有點大明仕女範兒,一個穿著絲綢長裙的美女是撂下筆興奮的走了過來。
“真的假的啊?不會又是徐州琉璃坊的贗品吧!”
“絕對是真的,雖然不知道這小子腦門被門夾了還是怎麼得,不往京師走,往這兒走貨!姐,你看?”
行商年頭都比這小丫頭年歲大了,被這麼當面諷刺成腦袋被門夾了,錢曾也夠尷尬的,不過如今看人臉色,他也只能強撐出個笑容來,把盤子遞了過去,這長裙美女明顯也是個行家,手指頭敲了敲,又拿放大鏡仔細堅定了一圈兒紋路,這才興奮的撕下張單子。
“的確是官窯貨沒錯,江北的幾個窯無論怎麼燒,就是仿不出這精氣神兒來,這是稀缺貨,這麼大的盤兒四十兩一件,碗兒二十兩,其他什麼擺件兒按成色另算,你是那個商會鋪子的啊?”
雖然這價錢照比以往利潤翻三倍少了點,只有兩倍,可經歷了這麼多次碰壁,錢曾依舊差不點沒淚奔了,趕忙,他是滿帶自豪的自我介紹著。
“本公子……,小生乃是常熟錢家的四金商行掌櫃的,錢曾!”
“常熟!錢家!”
誰知道這個稱呼一出,一野性一知性倆美女一同皺起了眉頭來,聲音也沒了剛剛那麼熱絡,變得居然冷了下來。
“南明的!”
似乎確認的對野性小美女點了點頭,洛家小姐是一副公事公辦的語氣,冷冰冰的抱起了單子來。
“這貨我們收了可以,不過總價要扣三成!”
“憑什麼啊!”
錢曾是立馬急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