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二十九,遼東督師行在如約抵達了皮島。
還是西大營軍港邊上,為了迎接袁崇煥,毛文龍真是下足了功夫,整個港口收拾了一遍,上面什麼破桶,貨堆,還有陳年倭寇的乾屍,通通塞到庫房中,幾年也沒個人管的鑄鐵炮,也是用鐵刷子沾著醋刷了個內外通透,閃光發亮的。
十多個隊伍站著跟豆腐塊一般的陣列扛著旗,毛珏四個百戶全在其中不說,剩下六個百戶這幾天也被全都臨時塞給他調教,沒辦法,只有他的隊伍能像個大烏龜那樣走出去多遠都不散,其他的隊伍沒走十來步就亂了,自己手底下這些兵痞就夠毛珏頭疼的了,帶這些還不通屬的部下,更是讓毛珏差不點沒累吐血。
效果卻是斐然,九百多兵站樁站的跟迎接教育局檢查似得,手底下軍容整齊,毛文龍自己亦是面上有光,戴著鳳翅盔,捋著鬍子,東江都督閣下滿是興致的對著周圍的將領說道。
“呵呵,我那不爭氣的書呆子庶子,這兵也擺的跟那小楷書一樣,橫平豎直的,竟把勁頭放在了那無用功上,這個庶子,氣死老夫了!”
這語氣,哪兒是責備,炫耀還差不多,整個大明誰的軍容最整齊?戚繼光戚爺爺,誰敢說他這是無用功?旁邊的副總兵陳繼盛立馬是一副笑臉在那兒搖著頭。
“大帥言重了,毛公子這練兵之法有別常人,號令之下,千百人同進同退,戰陣上猶如一人,這才是兵法之奧義,我等一大把年紀,相比之下都活到了狗身上了。”
“是啊!是啊!陳將軍所言極是!”
邊上毛有德,毛仲明幾個亦是跟著點頭稱是,可就在毛文龍在奉承聲中怡然自得的捋著鬍子時候,一聲不合時宜的冷哼卻是不經意的傳了過來,毛文龍頗有點愕然的側目過去,卻見沈世魁目光陰沉的向大海里張望著。
一下子,一股子陰鬱的神色也是爬上毛文龍的老臉,沒再理會部下的奉承,同樣陰沉的向扭著臉轉向了大海。
幾個頭頭腦腦的勾心鬥角,毛珏這個級別如今還顧及不到,不過站在迎接的兵線前,他也是目露兇光的眺望向大海,時不時還扭頭張望向燈塔,燈塔上一個白鬍子老軍正依靠在牆,距離三四百米,看不清老兵的面容,只能看到他晃動的白鬍子。
從意外落到這個時代開始,幾個月了,袁崇煥就跟一把達克摩斯之劍那樣懸掛在自己腦門上,如今是終於來了,這些日子的掙扎決戰就在今天,握著腰中刀柄,情不自禁,毛珏的牙齒咬的咯吱咯吱作響。
也沒有讓他等太久,大約上午十點,一片帆影出現在了海平面。
照比毛文龍的艦隊,袁崇煥的船隊倒是寒酸了不少,就一條福船,四條蒼山船護衛,不過也難怪,遼東軍二十多萬,絕大部分都是陸軍,與建奴的主戰場也是遼中平原與遼西走廊,水師僅僅是運糧輔助,而且在天啟六年覺華島之戰時候,遼東水師又被努爾哈赤重創一次,七千多水兵全軍覆沒,如今才三四年,恢復過來可不是一早一夕的功夫。
水師同樣也是袁崇煥覬覦東江鎮的原因之一。
早有東江水師前去迎接,西大營這兒還是深水港,袁崇煥的大船很容易被縴夫拽著繩子拉到了岸邊,上面放下斜梯,一個穿戴著緋紅色官袍,頭上官帽翅忽閃搖擺的大員在一群頂盔貫甲的軍將簇擁下,自斜梯子緩緩走下。
“下官攜東江將士,恭迎袁督師!”
畢竟袁崇煥官銜上高出一大截,領著皮島的眾多將領,毛文龍是率先上前迎接而去,與此同時,毛珏也是猛地一舉手中小旗,岸上的九百多迎接將士亦是整齊的吶喊出來。
“恭迎袁督師!”
這人多勢眾,震撼力就是與眾不同,尤其是這一幕還經過了一天的排練,這冷不丁一嗓子,讓袁崇煥身邊的遼東軍士忍不住震撼的頓住了腳步,連那為首的大員都是眯起眼睛探望了一眼。
“哈哈哈,小兔崽子們不知輕重,驚擾到督師,還請督師勿怪,寧遠一別,督師榮光更勝往昔,讓毛某羨慕不已啊!”
“督師遠來,舟師勞頓,毛某已經在衙門備下了酒宴,恭請督師移步。”
大笑著迎接上前,在袁崇煥面前作了個揖,帶著點炫耀,毛文龍笑容可掬的說著奉承的話,趁著這個功夫,毛珏也是在後頭打量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