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包元乾雖然留住了耿炳文,可是卻在長興侯府功虧一簣,沒能抓住馬仲鈞幾人的活口。
不過也非一無所獲,至少包元乾可以斷定這紀綱必然與之瓜葛不清。
加之畢竟抓住了太平道的要緊人物,殷百里。如今的主動權已然掌握在了包元乾手中,耿炳文已然是如坐針氈,火燒眉毛之勢。
在耿炳文看來,殷百里生死未卜,自己便成了砧板上的魚肉,不定包元乾何時給自己致命一擊。
不過耿炳文倒是沉得住氣,事後果真以表彰兵馬司與緝事處拿人有功,上書朱棣。
朱棣就坡下驢,冠冕堂皇的回應之,卻在第二日單獨召見了包元乾。
他原以為是朱棣要詢問自己是不是覺察到了耿炳文的異常,這種送死的問題,他當然要矢口否認。這耿炳文無論真假,八成都是朱棣為了拉攏沐晟安排的,送命題他可不會犯傻。
沒想到包元乾在莫愁湖行宮見到了朱棣,卻並未聽他提及那夜之事,而朱棣開門見山地問及了一個問題,由於右副將軍薛祿正在養傷無法兼任,如今京師大營中空缺此職,何人可能勝任?
包元乾心下一琢磨,雖然不知道朱棣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但還是明白這個問題不可妄言,只推辭道自己一介小臣,不敢妄言軍國大事。
朱棣聽罷發笑,直言說自己有意將右副將軍一職交予豐城侯李彬執掌,問包元乾意下如何。
包元乾聽到此處,眼珠一轉,心頭才恍然大悟,心道朱棣這老小子原來是想釣魚執法啊!
他便直言道如今大將軍是二皇子,左副將軍又是勳臣丘福,若是右副將軍再任用靖難派系,恐怕會形成尾大不掉之勢。
朱棣聞言只說了句「當真?」
包元乾依舊是面不改色,大公無私般直言可任舊勳,甚至是文官監察右大營,但是再以勳貴任職,實非獨尊帝王之取捨。
朱棣凝視了他許久,這才淡淡點頭,不再言語。
包元乾暗自忖度自己與陽武侯府有所走動,雖然名義是攜秘藥診治,但是在朱棣看來卻極度懷疑他們是否私下有所勾結。
如今包元乾可是他一手拔擢,又與緝事處宮人有著難以割捨的關聯,若是包元乾再攀上陽武侯這層關係,實非他所願見到的。
再說這陽武侯背後可是朝上最重要的一股勢力,靖難勳臣派。他生性多疑,既要用包元乾,又擔心包元乾踩著宮人與勳臣兩條船,假以時日豈不是比那紀綱還要跋扈?
而包元乾正是看透了這點,曲意承迎。右副將軍薛祿重傷時,朱棣不聞不問,其用意幾何,他可是看在眼裡。
可這右副將軍統領著京營數萬兵馬,可是個可遇不可求的香餑餑。朱棣故意給他這個臺階,丟擲豐城侯李彬,便是要看包元乾是否真的已被薛祿一派拉攏。
見包元乾反駁了自己的想法,反而勸自己任用其他派系,如此迎合聖意倒是符合帝王的制衡的想法。
他要的,是一個從替皇帝考慮的人,無黨羽無派系,只為皇帝一人負責的心腹臣子。若不是,那紀綱可以被包元乾替代,那包元乾何嘗不可被旁人替代?
朱棣聽包元乾不偏不倚,只為制衡考慮,心中頗為受用,心道此子尚可重用。
包元乾沉思片刻,提到了安南使臣一事。朱棣知道他在馴象所公幹,近日忙碌於此事,還以為他是要說馴象一事。
不過出乎朱棣意料,包元乾則說了一個讓自己頗感詫異的事情。
這安南國使臣,極有可能作假。
包元乾說自己一婢女便是廣西十萬大山之人,聽婢女往年逃難來應天說,這安南的陳朝似乎是被國相胡季犛篡位,殺盡了陳朝舊主宗室,此次前來八成是讓大明冊封這個偽朝政權的。
他說的婢女自然是清兒,但清兒肯定不知安南的事,他也只能借清兒的往年靠近安南國的身份,引出安南胡朝誆騙明朝一事。
朱棣本就是篡位登基,對於這等大事格外敏感,見包元乾這般說,引起了注意。他可以篡位登基,但是旁的人敢學他,那便是逆鱗,觸之即死!
包元乾直言,如今聖上登基不過七八月,這萬里之外且在平叛內亂的安南國,竟然早已得知天子易主,實在是匪夷所思。
要知道朱棣當初昭告天下,齎送番邦的聖旨,可是就只有安南一處吃了閉門羹。據廣西都指揮使司上奏,說著安南似有戰火,道路阻絕難以傳至。
朱棣繼位之初百廢待興,宵衣旰食也無暇顧及安南小國之事,便擱置在此處。
如今聽來倒是讓他嘖嘖不已,似是串聯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