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樂元年,三月初十。
江南風花之地,太湖之濱,鶯歌豔豔。
一輛不起眼的馬車,穿過往來叫賣雜耍的人群,風塵僕僕地出現在蘇州府閭門前。
閭門長橋上早已有一身著官袍的男子,正帶著差役恭候了。&n
只見馬車緩停下,裡間跳出一個男子,一對淡藍眸子劍眉星目,稜角分明,正是自應天而來的包元乾。
包元乾一身綢緞曳撒,並未著官服卻無人敢怠慢。
他自前日藉著編纂大典收錄卷冊書籍事宜,向朱棣請辭直往蘇州而來,兩地相距四百餘里,他途徑常州一夜,直到今日這才到達蘇州。
“包兄,許久未見。”
“阿彪,近來可好?”
來人正是趙彪,他乃是蘇州府推官,下轄不少差役。
二人兩月多未見,相視一笑自是盡在不言中。
二人招呼間,只見馬車裡又下來三人,兩人是一副吏員模樣地打扮,另一人年紀頗小,正是在國子監讀書的羅法尚。
包元乾這次來蘇州尋羅家,特意將羅法尚攜上,正巧他也有數月未有回蘇州了。此次去羅家,包元乾明著是說去收錄書冊,所以刻意帶了兩個吏員而來掩人耳目。
除此之外,還有個精通讖緯的老者也一併帶來,只是年紀頗大便留他在馬車之上。
“哦,我與你介紹一下。”趙彪指著一旁的一個帶刀青衣男子道:“這位是蘇州府的巡檢兼之知事,馬放。他可是蘇州府數一數二的好手,緝盜無數。”
包元乾無甚架子,點頭致意道:“馬兄臺。”
那馬放連忙作揖道:“豈敢豈敢,包大人以大學士之尊喚我一八品芝麻官為兄臺,實在是折煞我了。”
趙彪道:“馬兄弟不必過謙,這位包大人是我出生入死的兄弟,不是旁人。他性子隨意不羈,反倒不喜鑽研這些冗雜的名號。”
馬放這才謙遜道:“那就恭敬不如從命。”
他生的一對虎目,五官扁平,鬍髯野蠻生長,不拘小節。可為人說話卻頗為謙遜,讓人聽了如沐春風。
包元乾多打量了他兩眼,倒不是因為其長相,而是聽到姓馬這個字,他這才多留心了一番。畢竟自從花朝節以來,那個應天府的馬大哥便陰魂不散似的。
如今在這蘇州府聽到一個姓馬的,心頭不由地咯噔緊了緊,但是旋即一想這成國公朱能與皇帝老子朱棣尚且不是一個朱,這蘇州府的官馬又怎麼能和應天府的賊馬攀扯上關係呢?
兩人長相迥然不同,他留意了兩眼也就不再深思。
幾人領著馬車緩緩行入蘇州城,沿途叫賣小販不絕,包元乾感受著江南的風花雪月,文雅騷客,下里巴人之景。
忽而道:“昨日我夜宿常州,阿豹倒是忙碌的緊,他一個推官倒是和衙門裡的差役混在一起,四處搜捕白蓮盜賊。我原以為你也是如此,沒想到這蘇州府卻是閒暇的緊。”
趙彪笑道:“包兄有所不知,這蘇州府雖然比那常州府人口多一些,也更加繁華,可卻極少聽到什麼白蓮盜賊出沒,其因便是這太湖東南的鳶花嶼上有座赤霞山莊。這座山莊主人乃是個仗義疏財,接濟鄉里的豪族。方圓百里的任俠好義之人皆慕名而來,其主人與官府合作懲惡除女幹,倒是清掃了不少白蓮教盜賊。”
馬放點頭道:“趙大人說的不錯,這赤霞山莊的主人姓燕,在這蘇州府頗有些名望,往日多與我們衙門合作,早將那些白蓮教勢力逐漸出境,如今這白蓮教是聞姑蘇而膽寒那,如此才能保境安民,照拂一方。”
“我聽聞鎮江有座盤陀寺,可是那白蓮教的老巢,前些日子才被官府捉拿。”包元乾疑惑道,“這蘇州有座寒山寺,會不會也有這般情況?”
馬放哈哈一笑道:“包大人有所不知,這寒山寺自洪武三十一年這。
才重建,如今不過四五年光景。恰巧這出資之人正是這赤霞山莊主人,修建時乃是官府督工一手承辦,所有的僧庵寺堂規模一皆記錄在案,像鎮江那般別有洞天的暗室是絕不存在的。”
這馬放乃是當地數一數二的緝捕好手,見包元乾詢問賊情自然要拍拍胸脯保證,博得幾分顏面的。
包元乾看了眼趙彪,趙彪緩緩點點頭,示意著馬放所言不假。
包元乾默然不語,心頭琢磨這蘇州倒是怪異,馬放的話他可以不信,但是趙彪說的話倒是假不了。 無錯更新@
話說這一府之地竟然沒有白蓮教出沒,可是應浩卻常常領著錦衣衛出沒於太湖緝捕水賊。據他說,這些水賊多就是受了白蓮教的影響,為禍太湖一方。
這太湖是互通的,這赤霞山莊是如何做到的出淤泥而不染?要知道這太湖裡可是賊匪的天下,這赤霞山莊明著和白蓮教過不去,也不怕太平道一把火給他燒了?
幾人談笑間,便朝西邊兒大宅聚居行去。
這些蘇州的富戶多喜歡住在城西靠近虎丘的地方,此地倚湖靠山,景色秀麗且與地勢廣闊,這些富戶便喜在此處大肆建宅,羅家自然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