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少議員,隱秘議會無法再召開,缺少了高階職業者坐鎮,星降師、術士、劍仕等人類力量又開始露頭。
四個月,雷德在夢中瞭解到的職業者被襲擊、迫害和挑戰的次數不下一百件,職業者在缺少了議會號召,倒也不是不能維持秩序和團結,但這就意味著他們必須透過人類的政權才能聯絡到一起去。
很快,就有他國的職業者頂不住壓力,他們選擇和人類結盟,作為人類的精銳部隊踏入戰場,利用毒血和能力四處屠殺人類。
而職業者為了防止倒戈派的職業者屠殺人類,造成人類整體對職業者的恐懼和妖魔化,不得不又和職業者們作戰。
即便雷德心底早有準備,但是當他親手帶領部隊屠戮同胞,將利劍朝著曾經出席過自己授勳儀式的觀眾頭上砍去時,雷德依舊感到了一種深深的愧疚。
他早已經不是人類,和人類作戰只是為了儘可能庇護和籠絡住職業者同胞,但是實際情況根本不是他能夠解決的。
昨晚無戰事,但雷德聽到阿爾金的職業者又屠戮了一座城市,明天,他的部隊就會被派往那裡前去鎮壓和進行報復行動,並殺害掉那些被迫倒戈人類的職業者同胞。
多麼可笑,人類為了高效地和人類戰鬥讓職業者去屠殺人類,職業者為了不讓職業者被人類迫害,只能去屠戮職業者。
即便第二騎士團基本上由雷德部署的職業者們架空權力結構,他可以避免殺戮太多的職業者——但是,還有大量計程車兵是人類。
他不得不這麼做,倒戈派的十五個職業者裡,只能有三個存活。
也正是從這一刻起,雷德和其他職業者,被要求帶上了秩序之環——這些東西正是他從律所那裡順來的,也正是這些珍貴的秩序之環,保住了諸多底層職業者的生命安全。
大家都很感激雷德,法利西亞人尊敬地稱呼雷德為‘紅龍騎士長’,第二騎士團的旗幟也被改為一條巨大的紅龍。
職業者本就崇拜雷德作為英雄的事蹟,加上他提供秩序之環、霧燈,讓職業者們可以正兒八經地衝上戰場,和法利西亞共和軍並肩作戰。
法利西亞共和政權的職業者們宣誓,為維護人類和職業者的共同正義而戰。
但誰都知道,這是一場法利西亞人屠殺法利西亞人,職業者屠殺職業者的戰爭。
雷德以為自己見過的世面不少,但是當他親自經歷並指揮了戰爭後,他沉默了。
早上和自己打過招呼‘團長辛苦了’,嘴裡叼著烙餅就著雨水吃計程車兵,會在下一秒被隨便飛來的炮彈破片削掉腦殼;
曾經崇拜【絕望收藏家】,給自己寫了12封情書的【賢者】多蘿西婭·夢迪爾特被不知道從哪裡打來的一枚子彈擊中了眉心,下一刻,她的毒血就覆蓋了全場,讓敵我雙方共40人被當場毒死。
【奇蹟師】包迪爾·米瑞克,他在兩個月前和自己成為了一個無話不談的好夥伴,他在這個年代能夠提出來一些科學社會主義的猜想和理論,並且對於解放人類生產力有著極高的樂趣,他還很願意幫助人類的平民,利用自己的能力幫助難民開墾農田。
這樣的好人在靈感虧空後,被騎兵團踐踏而死,還沒流出毒血,就氣絕身亡了。
明·阿妮一家離開了國家,她寫信給雷德,遺憾地表示“我沒能完成任務,還耽誤了您的婚姻大事”,沒有成功懷孕的她,選擇去了威克公國佔領區的鄉下生活,那裡才是她的家鄉。
幾十年後,她的曾孫女繼承了【理髮師】的衣缽傳承,沒有辜負她的願望。
除此以外,戰場的環境極其惡劣,陰雨連綿,每次行軍結束,人們就會發現鞋子裡滿是泥漿和蚯蚓,不少人根本就不是在戰場上光明正大地戰死,而是根本無法適應每天90公里的行軍,在疾病、天氣、水土不服、蝨子、腳氣病、寄生蟲、蚊蟲叮咬、傷口感染、食物中毒、闌尾炎、脫水等等情況而活活死在了路上。
在這個年代,將領若是能夠把1000人的部隊,完好無損地帶到了目標地點,就已經能夠被稱之為是‘能者’,如果這支部隊的作戰意志不減,裝備齊全,能夠有效開展戰略部署,就已經能夠躋身前列。
戰爭,徹底改變了雷德過往的認識,他甚至開始質疑自己存在的意義,身邊的朋友、同事、同胞、手下、看好的年輕人,一個接一個地被死去,換來的只有一塊塊冰冷的勳章,讓雷德感到麻木。
他可以一抬手奪走對面一整支部隊的壽命、健康,所有寶貴的武器,但是卻無法讓犧牲的戰友起死回生。
更為嚴重的是,他每次進入夢境,都間隔了一個月,上個月他認識了很不錯的人,並且打了一場漂亮仗,但到了下一次,他只要看一眼作戰記錄,就會看到熟悉的名字被劃上紅線,代表著死亡。
戰爭不是一個簡單的事情,即便打散了對方的部隊,還會面臨偷襲和冷槍。
何況這個時代正是職業者力量巔峰的時候,重鍛二次、三次的職業者至少有幾千人,阿爾金、威克、法利西亞、施曼茨,各地區的職業者被迫相互傾軋。
米哈伊爾的傷勢太重,一直在展覽館中維修,雷德並不想浪費時間,他在自己迷茫的時候,就把重心放在摸索能力和跟館長寫信。
家中的財產大多數都被雷德轉移走了,他從信中瞭解到,館長現在很孤獨,他一個人忙著處理各種事情,還要面對現實社會的壓制。
如今雷德和館長已經在夢中相處了近二十年,過往的爭執,都已經放下。
有一次,館長突然在信中跟雷德說道:
“範格雷是大人物了,我為他感到驕傲。但我還是不敢面對他。我只能坐在家裡,一天二十四小時一動不動坐在孤獨的王座上,周圍沒有一個人能夠陪我,我的朋友、戰友、夥伴、同事,全都離開了我,被現實放逐,我在想,現在的狀態,我真的還應該繼續留在這顆星球上嗎?還是接受放逐,把整個未來交給你。”
他很少見地去諮詢了雷德的建議,雷德在天亮前,也作出了自己的回覆:
“去和範格雷聊聊吧。我想不論如何,你是作為我們兩個人的父親,範格雷的優秀和悲慘,都有你的一部分參與其中。如果你一定要放手離開,那麼至少告訴他你的真實想法,這麼多年過去,範格雷已經功成名就,是個優秀的藝術家,雖然我猜他還會有時候說‘俺’,但他肯會冷靜成熟地面對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