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幹什麼?”雷德呵斥:“你把我當什麼了?還叫我少爺?你是瞧不起作為欣賞你才華的人嗎?”
範格雷恍惚呆在原地,雷德站起來,攙扶起他,認真地說道:
“我叫雷德,我不是少爺,我和你一樣都是人,一個殘疾人,但是殘疾不能打倒我們,範格雷,誰也沒有改變你的人生,改變了你的人,是你自己。”
“雷德,謝謝你,雷德。”範格雷擦去眼淚:“我會永遠記住你,雷德。也請你以後不要忘記我,範格雷·斯坦,我會為你準備一件最好的雕刻品。”
“我絕不會忘記你,範格雷·斯坦先生。”雷德鄭重地承諾:“你比我要優秀的多,你善良、樸實、誠懇、熱愛生活,你會成為了不起的藝術家。沒有人能阻止任何人追求美的權力。”
範格雷·斯坦……
雷德認真記下來這個名字。
整個世界逐漸變得模糊,雷德沒聽清範格雷後面又說了什麼,沒多久,整個世界就變得支離破碎,之後陷入一片漆黑。
寧靜。
指尖微微傳來觸感。
他的腿突然不自覺踹了一腳。
漫長的寧靜過後,雷德的眼皮唐突跳動,緊接著,他就直接坐了起來。
“這就是所謂的救贖嗎?”雷德喃喃了一句,自嘲道:“我就算付出再多,也沒辦法改變我奪走了他人人生的事實。所有的一切,只是我自己在追求安寧罷了。”
雖然他看得出來範格雷的技術不錯,顯然是有著極佳的藝術天賦,但是藝術應該是要從小培養,只靠興趣愛好能不能成為大師——雷德並不對此抱有信心。
夜色已晚,但雷德還是打算回鄉下的別墅住,他便和旅店中一位馬車伕商量好價格,便等對方整理好貨物就出發。
在旅館樓下的咖啡桌旁等待時,雷德無聊地翻起來擺放的書籍,隨意閱讀起來一本關於近代藝術史的作品。
只是,藝術史又無聊又單調,重點運用的大量術語,更是讓雷德感到頭疼,他便一目十行隨意地翻動著書頁,後來乾脆就只看插圖的那些。
嘩啦——
“啊,翻快了。”
雷德不小心多翻了幾十頁,剛剛他看到一隻獅子的油畫插圖特別喜歡,便不斷地回頭一頁頁翻過去尋找。
突然間,他目光中閃過一個熟悉的名字,雷德手指一頓,返回剛剛那頁,一行行找了過去:
“……藝術作品的主題,不可避免地會受到經濟影響,自李威克斯大師引領的新復古主義浪潮後,前法利西亞王國末代的藝術作品一直陷入悲傷和愛情的主題中。解體前夕,人民已經陷入了低谷,大量的藝術家選擇移民阿爾金和施曼茨。這一景況一直持續到三家內戰結束……”
他伸出手指,一字一句地讀下去:
“……就在舉國陷入衰落哀婉之際,一位藝術巨擘站了出來,他用樂觀向上,反應民間生活的作品,重新審視了新復古主義,並在此基礎上,第一次提出了現實主義的綱領:藝術主題應該來源於生活,反應當前現實的時代特徵。”
雷德的瞳孔逐漸收縮,難以置信地讀到:
“接下來要講的,便是……由範格雷·斯坦注①大師開創的,現實主義流派。以及在他之後湧現的現代主義、解構主義、形式主義美學……”
他看向下方的註釋:
注①:範格雷·斯坦(10541134)出生於海納斯市近郊的風車村,畫家、雕刻家、美學教授,現實主義美學的發起者、倡議者,身形醜陋且殘疾,憑藉學術造詣和作品在民間的高度讚譽,被廣泛認為是‘李威克斯大師之後,法利西亞人最偉大的藝術家’。
歷史沒有留下拉格爾·特萊基,沒有留下世界上最大的博物館,更沒有富可敵國的特萊基家族。
當年的王國解體了,正史沒有記載當時天下第一武士的‘利齒峰’坎修斯,勾心鬥角的人們也不見了蹤影,所有的職業者都蒙上了‘背叛者’的罵名。
人們沒有記得他們。
雷德一時恍惚。
只有當初那個醜陋,被家人兩次拋棄,還被旁人頂替了人生的範格雷,不僅順利成為了藝術家,還挺過了戰爭,在滿是工業汙染的年代順利活到了八十歲。
範格雷·斯坦青史留名,如今被所有學習美術的學生們永遠銘記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