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青默默點頭。
按照閻振山這個說法,這老爺子現在看著牛逼,但實際上隨時隨地都有可能停止呼吸,或許是十幾年後的某個晚上,或許是明天晚上,或許是今天晚上甚至下一秒鐘。
想到這裡,內心多少有些不自在。
他自己並沒有真正經歷過生死之間的大恐怖,劉長安的傳承中也沒有這些東西,因為那件木雕是在劉長安去世前兩年就製作完成了。
所以聽到閻振山這麼說,才忍不住有些許悲慼。
或許是物傷其類的感覺吧。
他和閻振山都是修行者,在修行這塊的高度一定是最最頂尖的,可是,就算是他,一百年後一樣會像閻振山這樣面對死亡。
修行,並不能讓他們突破人類的極限。
與天爭命的大毅力大智慧大勇氣,在死亡降臨的那麼一刻,顯得那麼蒼白無力弱小。
要不是他心志堅定,這一瞬間就有可能自暴自棄放棄修行。
真心話。
一般人體會不到這種感覺,但他的體會卻異常深刻,畢竟全盤接受了劉長安的一生,除了死亡之前那兩年。
他太清楚修行者這一生走得有多艱苦,每一次突破都像破繭昇華,都能感受到那種重生一般的喜悅和希望。
可死亡來臨後,多年積攢的希望和信仰瞬間崩塌,那種滋味……真能讓人瞬間心如死灰。
閻振山卻輕笑一聲:“你也別難過,人嘛,都有這麼一天的,重要的是過程,我每每回想我這一生,就很滿足,現在死去也沒有任何遺憾,唯獨放心不下一點。”
“接班人?”
“對,接班人的問題一直困擾著我,我的輩分大,實力也夠強,這才能鎮住那些江湖敗類,可接班人呢?培養一個接班人說簡單也簡單,說難也挺難,因為我很難再培養一個我這樣的出來,因為社會環境、成長環境完全不同,我民國年出生,幾乎夭折,在成年之前經歷過戰亂、饑荒、洪災、瘟疫等災難,成年之後參軍,又經歷過數百次大大小小的戰鬥,我這功夫,有一大半是從屍山血海中殺出來的,你說,我上哪兒去複製這種成長環境?”
確實沒辦法複製。
就算國外那些戰亂之地,跟幾十年前的那一場曠日持久的戰爭也完全不是一碼事兒。
幾十年前的中華大地上發生的戰爭,雖然已經出現了火器,但冷兵器的作用依然不可小覷,因為火器的射速、效能以及裝彈量都很一般,很多時候,一梭子子彈打完就得上刺刀去和敵人血拼,那種你死我活的戰爭中,幾乎沒有給你換彈匣甚至裝填彈匣的機會。
哪怕到抗援戰爭時期,一樣需要拼刺刀。
不,就算是現代戰爭環境下,拼刺刀也是非常重要的科目,因為每個士兵所能攜帶的彈藥量都是有限的,以班組為例,一人三到五個彈匣,再加一組榴彈或者肩扛飛彈,然後沒了。
這麼點彈藥,真要火力全開,三分鐘就無彈可打,到時候怎麼辦?拼刺刀!
當然,這種機率不算很大,但依然存在。
要知道,戰爭跟戰爭是不一樣的,近現代的國外那些只能算衝突,隔著幾百米相互射擊,命中率隨緣,基本上不存在衝鋒這個概念,更沒有一寸山河一寸血的觀點,就算真的糧盡彈絕,要麼逃跑要麼投降。
所以說,閻振山的經歷還真的沒辦法複製。
不只是閻振山的經歷沒辦法複製。
閻振山所經歷的那一場曠日持久的戰爭也是無法複製的,因為再沒有誰能把這個國家的人民逼到亡國絕種的絕境中。
所以閻振山想培養一個一模一樣的接班人,絕對不可能,僅僅是那種純粹的殺氣都很難培養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