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士……我不想……悄無聲息的……死去,我想說說自己的經歷……給您。”
“你說吧,先生,我聽著呢,”一隻滿是血痂膿液的手朝她伸了過來,簡寧一點也不嫌棄,溫柔地握住。
“我名叫……米歇爾·歐藍德……瓦爾斯塔南部,肯特郡人,
我是個沒上過學的……鄉下農人之子,我的命運……在出生的時候就已經被註定了,只能趕著騾子……在田裡幹一輩子農活兒。
貧窮就像一場瘟疫似的,蔓延到了我們家族幾代人身上,我家窮的……連件像樣的冬衣都買不起……
為了改變自己的命運,我報名參軍了,咳咳咳!”
說著,傷兵劇烈咳嗦起來。
簡寧用手絹替他清理掉嘴邊的粘液,“先生,你的選擇是對的,我丈夫和我說過,軍人是偉大的職業,而我這些天來更深刻地體會到了這一點。”
傷兵繼續咳嗦了幾聲,似乎感覺好些了,聲音也清晰了許多:“是的,軍人是偉大的職業,我母親也是和我這麼說的,
但我更看重的……是皇帝陛下允諾的高額軍餉……
真是難以啟齒,說實話,當時的我沒什麼愛國心,
在這冰冷殘酷的現實世界,只有金錢才能打動我的心房,我這人……是不是很自私啊……”
簡寧柔聲說道:“為錢而戰沒什麼可羞恥的,先生,不管您出於什麼目的走上戰場,您為祖國英勇負傷已經成為客觀事實,您現在是如假包換的戰爭英雄,會得到相當豐厚的專項獎金,您家的生活必將得到改善。”
“是啊……一筆豐厚的撫卹金……這是我所能帶給家人的最後禮物……
當初剛入伍時,我還躊躇滿志,希望能在部隊裡混出個樣子來,成為高階軍官……等哪天拿到高額年金的話,就能把家人接到城裡住了,
可是啊……我很快發現,自己不是當官的料兒……以我這種文盲的知識水準,當軍官是不可能的了……我的軍銜停留在中士。”
“真是遺憾……”簡寧低下頭,她彷彿已經進入到傷兵的世界裡,感受著他的心情。
“我所在的輕步兵連隊……是個快樂的集體,大家都是同鄉,我們一起入伍,當咱們瓦爾斯塔改製為帝國的時候,我們換上了新軍裝,天吶……我第一次穿上這麼昂貴的衣服,那些閃亮的紐扣和精緻的肩章……上好的牛皮長靴,鄉親們都羨慕我們,我感覺非常自豪。
軍人……為國而戰的紳士們……多麼榮耀的職業……
那時候,我第一次有了愛國心,有了民族榮譽感,我有了遠遠高於金錢的精神追求,
我在教堂裡面對神像發誓,要對得起這身軍裝,對的起夜鴞軍旗……對得起人民的信任。
我們高喊著‘皇帝萬歲!’參加一場場艱難的戰鬥,兄弟們一個個倒下,包括我的堂弟小艾爾,那孩子還沒結婚呢,我親手埋葬了他,終於……如今輪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