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標下無能,小王爺他……為了求生,做了無君無父之事,標下也無法阻止!”耿六一時都不好意思開口。
耿仲明卻不是很在乎那些細節,只是先喃喃了幾聲:“還活著就好,還活著就好……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淝水之戰被俘的多了去了,朝廷也不會特地苛責的。”
耿六卻面露羞赧,嘆了口氣:“若只是投降,也就罷了,小王爺為求免罪,竟然在最後關頭跟饒郡王的親衛拔刀相向,自相殘殺以嚮明軍賣好。
最後他還冒功,說饒郡王是他陣斬的,讓朱樹人饒恕他,給他官職爵位賞賜。”
耿仲明腦袋頓時就“嗡”地一鳴,好懸沒當場暈倒。
這特麼不是坑爹麼!你爹還在清營呢,敢鬧那麼大,如果被其他逃回來的俘虜揭穿,他耿仲明哪裡還有命在?
他頭暈目眩了好一會兒,手指如枯瘦的雞爪般死死抓住耿六,穩了好一會兒,才悲催地長出一口氣:
“這都快半個月了吧,居然沒有洩露,這逆子真是坑死孤了!但凡有饒郡王身邊最後的親信能逃回來、目睹饒郡王最後死況的那種,我等還焉有命在!博洛嶽樂非設鴻門宴颳了我等不成!”
耿六也頗為老主公感到悲哀,但他身負使命,不得不把後續那些更難以接受的話說完:
“王爺……您能想到的,朱樹人早就想到了。他此番就是扣下了小王爺,還扣下了其他知道小王爺逆行的倖存阿巴泰親衛,然後讓標下回來報信。
明軍明晚就要繞過懷遠,以輕銳之士迂回奔襲鳳陽。朱樹人說了,要王爺設法裡應外合,賺開鳳陽南門或東門,放明軍入城。
反正不管王爺您答不答應,朱樹人都會釋放一些阿巴泰身邊倖存下來的心腹侍衛……他說到時候,博洛嶽樂自會找王爺算賬。他說……漢將殺了滿人王爺,這罪是無論如何不可能被赦免的。”
耿仲明還沒聽完,就直接跌坐在榻上,心如死灰。
這是兒子上了賊船,還把爹坑得死死的。
被這訊息氣得,耿仲明簡直是半夜沒睡著,還差點直接被氣出點好歹來。
但是,整整冷靜了好幾個時辰之後,他才算是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原本他家也不可能被大明饒恕,如果大清完蛋了,那就跟著滅門了……
但他兒子現在這麼做,雖然卑鄙無恥,賣父叛父,卻好歹是兩頭下注了。他兒子沒有多大罪孽,只要給大明立下功勞,還是有可能得到安穩富貴的,他們耿家還能左右逢源……
耿仲明摸了摸自己花白的辮子和鬍鬚,都快六十歲的人了,被坑也就被坑了吧。
最終,他還是下定了決心。
……
後續的一切,比耿仲明預想的還要悲催。
朱樹人當然不會把全部期待,都寄託在耿仲明這樣的老漢奸的覺悟上!
所以,當第二天明軍奇襲部隊從懷遠迂迴、夜襲奔襲到鳳陽時,明軍在此前一刻,就算好時間釋放了幾個阿巴泰生前的貼身倖存侍衛。
不管耿仲明反不反,當晚的鳳陽城註定要亂成一鍋粥!耿仲明不動手,得知真相的博洛也會設法第一時間設鴻門宴,把耿仲明一家殺了,再嘗試解除漢軍旗正黃旗諸將的兵權!
最終,雙方几乎是被驅趕著同時動手,耿仲明原本還在最後的臨陣磨槍猶豫期,結果突然聽說博洛有事情找他,他就如驚弓之鳥意識到事發了,
耿仲明非常果斷直接把博洛派來請客的信使一刀殺了,然後直接在城內據營死守。博洛得知後又驚又怒,連忙揮師在鳳陽城內同室操戈,清軍和綠營,與漢軍旗正黃旗的部隊發生了火併。
黃得功的兩萬明軍騎兵,以及數十門最輕便型的騎兵炮,也在滿人和漢軍旗內戰正酣時,恰到好處趕到鳳陽,立刻連轟帶騙,在耿仲明部分屬下自發的迫不得已裡應外合下,殺進了鳳陽城中。
後續,就是騎兵炮封路的巷戰了!
鳳陽城內的血腥殺戮,持續了整整一晚,雙方死者數萬,但絕大多數都是滿八旗、蒙古人和漢軍旗的內戰火併造成的。
還有無數鳳陽百姓,也遭到殺紅了眼、不知分辨敵友的滿人騎兵瘋狂亂殺,基本上是看到長得像漢人的就砍。到了後來,漢人中那些原本懦弱逆來順受的百姓,也不得不試圖自保,看到有長得像滿人的成群結隊靠近,就抄起菜刀甚至農具試圖對抗。
天明時分,博洛和嶽樂帶著僅剩的兩萬兵馬滿臉煙熏火燎、斑斑血跡地狼狽逃出鳳陽,倉惶北竄。
耿仲明因為被迫提前發動,倒也扛了清軍絕大部分的傷害,其本部被殺人數超過了大半,耿仲明自己也被殺於亂軍之中。
鳳陽城內除了明軍和降軍,幾乎看不到活人。那些幾百年前跟朱元章家族是老鄉的當地人,也幾乎再次被屠戮殆盡。
但大明的中都,總算是神速光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