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隨著炸藥車距離城牆還有二百步左右,關牆上的明軍重炮卻突然密集開火,也是瞬間嚇了藍應誠一大跳。
“轟轟轟——”
“嗖嗖——”
炮彈尖嘯著劃過天空,飛行途中眼尖之人甚至還能看到這些炮彈半空中還會灑落一些碎屑,
顯然是炮彈的彈託在出膛時已經被高膛壓炸裂了,只是靠著慣性強行帶著飛出百步,然後被風阻推著從彈體上脫落,
彈託的碎屑雖是硬木質地,砸到人依然非死即傷,幾個沒有被命中要害的闖軍士兵,瞬間倒地哀嚎,旁邊計程車卒也難免士氣受挫。
“喀啦——嘎嘣——”十幾發明軍炮彈,至少三分之二都砸在了地上,犁出一條血路,但也有兩三枚命中了龐大的掘城木驢車。
木驢車的質地,遠比戰船還堅固。因為戰船還得考慮適航性,是用樹木削剖成木板製造的。而木驢車不考慮這些,是直接砍大樹用原木製造,如果樹木有一尺粗細,木驢車的厚度自然也能達到一尺,木頭和木頭銜接比較薄的地方,就用泥漿填滿。
首批命中的炮彈,都是速射佛郎機所射,本身炮重不過三百斤,彈丸也就在一兩斤,砸斷了一些木樑後,倒也沒有透入車體,直接跳彈彈飛了。
闖軍軍官們嚇出一身冷汗,而在後面督戰的藍應誠,也是反應最快的,他立刻聲嘶力竭地開始催督各車奮力加速:
“告訴他們賣力推!官軍火炮一兩炮內未必砸得穿木驢的坡頂!推到城牆下百步反而更安全!那樣官軍的火炮就俯射不了死角了!”
闖軍中的積年老將,戰場經驗都是很豐富的,他們也都知道火炮很難俯射,炮彈容易滾出來。
去年參加過陳縣攻城戰的闖軍將士,倒是見識過沉家軍的佛郎機可以俯射,但那種俯射角度也不是很大,闖軍將領又沒文化,更不懂科學知識,也不知道這是帶了彈託、增加彈丸在炮管內放置時摩擦力導致的。
而眼前的大散關關牆,其實可以攻擊的正面更窄,是一處秦嶺狹谷之中,所以左右兩側交叉火力很難部署,也沒有凸出關牆的敵臺,無法完美復現陳縣守城戰時“左側敵臺俯射右側敵人,右側敵臺俯射左側敵人”的部署。
加上袁宗第的部隊,恰恰是闖軍各部中,唯一完全沒參加過陳縣攻城戰的部隊,當時他們正在歸德府商丘一帶籌糧呢,藍應誠缺乏直觀經驗,如此判斷倒也沒有問題。
闖軍掘城兵紛紛賣力狂推,只求儘快進入城牆根下的射擊死角。
可惜這種操作,顯然是低估了加上彈託後的佛郎機,所能實現的最大射擊俯角——沉家軍制造的佛郎機,最低時甚至可以把炮口壓低三十多度,都確保綁了木彈託的炮彈,不從炮管裡滾出來。
而城牆的高度也就不足十步,簡單的三角函式計算就可以得出,只要敵人不把木驢車推到城牆根三十步以內,佛郎機都可以俯射攻頂,
而且距離越近,俯射時與木驢車坡頂裝甲的夾角越垂直,越不容易跳彈。
這點常識,玩過“坦克世界”、“戰艦世界”這類炮擊遊戲的人都能理解。
藍應誠讓闖軍將士頂著火力又死命前衝了幾分鐘,甚至還不惜人命派出大量老營將士衝上去,頂著盾牌從車體外部推著車一起往前衝——
正常情況下,木驢車的推車人都是躲在車內,在裝甲的掩護下推的,以躲避失石打擊。也就是這種搏命搶時間的情況,為防夜長夢多,連人命都不在乎了,多幾個人推,車內站不下就站在車子兩側和後面、暴露狀態勐推。
官軍的火槍隊同樣火力犀利,看到這麼多活靶子,當然是瘋狂對著攢射,原本對厚木裝甲毫無建樹的鐵渣鐵釘碎鉛彈,如今槍槍入肉,把一排排推車闖兵打成了血葫蘆,偏偏車子行動緩慢,每秒鐘一步都推不到,妥妥成了活靶子。
極短時間內,數百名在外推車的闖兵被直接排隊槍斃,一些士卒已經出現了膽怯退卻,藍應誠卻親自督戰,奮不顧身帶著老營衛隊上前瘋狂揮砍殺戮逃兵。
“後退一步者死!頂著官軍炮擊衝到牆根就不怕了!不能讓前面的弟兄白死!”
藍應誠足足殺了一百多個自己人,才算徹底用血腥恐怖的威懾鎮住了場子,
然而他的一切努力註定是白費,裝滿火藥的木驢車逼近到城牆底下不足百步時、官軍火炮也已經開出第三輪。經過校射、瞄準、彈道轉正後,精確的有效穿甲射擊,終於頻頻出現。
幾斤重的大鐵球,內部只有不足一斤的黑火藥裝藥(早期炮彈不能裝藥太多,殼子要做厚一點,怕出膛時就自爆),陸續擊穿了掘城木驢的堅固頂甲。
鐵球在木驢車內部彈跳,瞬間攪合出一片血雨肉泥,在人員如此密集的密閉空間內,瞬間就是至少七八人斃命,
慘叫連連之下,車外計程車卒卻壓根兒沒有躲避的意思,甚至還在軍官的催促和親自帶領下,直接往車裡鑽,試圖替補被砸死的戰友空出來的位置。
反正在車外也要推車,躲進車裡推,還能躲避普通火槍的射擊呢,可惜只過了三四秒,這些剛剛衝進木驢車內的將士們,很快就沒機會後悔了。
隨著一聲巨響,開花彈延時引信引爆,一群剛剛竊喜自己擠上車的闖兵,立刻化為了肉泥。
而且,這種巨響還是連環的,第一陣比較輕微,只把車內的人全部炸死,好歹沒把車直接炸成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