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就是轉頭勐攻劉文秀,這條路子不怕慢,我相信只要我軍肯去,就肯定能找到仗打。因為劉文秀是斷然不敢未經一戰、就拋棄義父單獨撤回去的。
而且以劉文秀這點兵力、我軍卻是挾擊潰李定國主力的餘威,只要打起來,我軍必然能勝,可以各個擊破敵軍一部,收復常德府也是輕而易舉。
不過,考慮到劉文秀後路穩當,只要他沿著沅、澧河谷撤回湘西山區,我們要全殲他是很難做到的。
所以這個選項,算是無風險穩賺,付出的代價極小,但賺頭也不算太大。只是擊潰敵軍其中一部,再收復一個府,沒法全殲。
第二條路子,相比之下就算‘富貴險中求’了,咱可以無視劉文秀,直接南下,追著張獻忠打。
但這個選項風險也大,一來張獻忠逃跑起來不像劉文秀那麼有顧忌,如果他不願意跟我們打,完全可以沒接敵之前就立刻遠遁,我們很可能追不上——此前戰場在洞庭湖周邊,我軍有輕快堅利的戰船優勢,行軍也比張獻忠快,這才能輕易追擊敵人。
而一旦張獻忠往南逃,長沙附近的湘江江面還能支援大規模水軍船隊展開,一旦再往南一點,到長沙府的湘潭縣,靠近山區,湘江就會急劇收窄、水流也會變得湍急。
到時候,我軍的水運優勢就徹底不存在了,大家都靠兩條腿行軍,我們還要保持官軍的軍紀、不能隨便殺戮百姓搶糧,那肯定是跑不過久竄四方的流賊的。
至不濟,張獻忠也能跟李定國一樣,丟下幾萬剛抓丁的新附軍拖住我們,他帶著全部陝、豫老營先逃。萬一一路進入南嶺,甚至想逃去兩廣,就更麻煩了。
我們受制於朝廷法度,也不可能一直追下去。兩廣的巡撫,遠不如湖廣方巡撫那麼好說話,到時候肯定要先補些手續、陛下也有可能懷疑我是縱賊擴大地盤。”
沉樹人一口氣說到這裡,也是思路有些亂了,只好先喝口茶歇歇氣。
左子雄、朱文禎和金聲桓看著地圖,覆盤著撫臺大人剛才的話,對於這幾點風險,也是深以為然。
劉文秀必須跟官軍接觸、確認官軍勢大難敵之後,才會決定逃跑,這是因為他無法捨棄義父。如果官軍的面都沒見到就聞風而逃,那他以後在張獻忠軍中也別混了,一個賣父的惡名肯定是跑不掉的。
但張獻忠自己可就沒有任何值得牽掛的東西、或者說心理負擔了。
在張獻忠眼裡,天下一切都沒自己的命值錢,所以他完全可以想跑就跑。
這個差別,就註定了張獻忠更油滑。
畢竟人家是從崇禎二年轉戰天下、逃了十四年的流竄專業戶了,多少次他都是除了最心腹的老營弟兄之外,其他一切都捨得果斷拋棄的。
這種老油條,哪那麼容易被沉樹人一戰擊敗就直接滅掉?太滑不留手了。
所以,追張獻忠,追到了收益固然大,可追不到的機率也大。
眾人略一沉吟,紛紛表示茲事體大,還是請撫臺大人直接明示定奪,他們實在不敢承擔這個決策責任。只要撫臺大人開口,無論是哪個選項,他們都堅決執行。
沉樹人見狀,這才開口拍板:
“既然大家都這麼信任本官,本官就擔當一次責任。將來無論結果如何,定策的功過本官一力承擔。
我以為,如今還沒到最終箭在弦上的時候,咱還有一步可以觀望。最後究竟是直接追張獻忠、還是先滅劉文秀,要看我們這一步之後,敵人的對應反應。
我軍這兩日的第一要務,就是先南下臨湘縣,將其光復。臨湘小縣,拿下城池並不是主要目的。主要目的是堵死湘江河口。
這樣,無論後續張獻忠是否打算撤退,他至少不可能再走湘江水路順流而回這條路線。無論是回常德、施州衛,還是南下兩廣,他只有走陸路。
而走陸路就不能攜帶太多財物糧草輜重,必須輕裝上陣。如此一來,我們後續追擊,就算無法全殲張獻忠,至少能有大量繳獲。
拿下臨湘之後,我們不必急於立刻攻打長沙,長沙反正已經淪陷了,淪陷十天和一個月也沒什麼分別,城內張獻忠想殺的藩王官員富戶,早就殺光了,多給他幾十天,他也未必會多屠戮。
到時候,我們可以設法迂迴,看看張獻忠對於水路被斷後的反應如何,再作出針對性驅趕——諸位以為如何?”
“撫臺大人之見,持重穩妥,末將等立刻執行!”左子雄朱文禎金聲桓齊聲應諾。
沉樹人:“那就這麼說定了,各部今日也要加急行軍!”
全軍合計好戰略後,後續的執行當然也是水到渠成。
又經過一天半的行軍和半天的休息,部隊在六月二十這天,終於抵達了臨湘縣。
而且此前幾天一直在洞庭湖湖面上逡巡截殺流賊船隻的沉練、李愉兩營水師,也及時趕到和主力會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