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道理說,若是能在李赫與她的眼皮底下潛藏,自然隱匿的十分徹底。
然而既然是災禍,便有一定的痕跡。當某時某地災劫發動,並不可逆轉的互相牽連,凝聚成一股終極的劫難。依靠如畫對劫難的敏銳感知,則能於畫卷之上察覺其蛛絲馬跡,對方藏無可藏,這便是噩兆本質的規律之一,禍不單行!
當然,將其引發出來,對付的難度自然大漲。可已經是這種情形,不破不立,李赫便與如畫定下謀劃,主動吸引其出來,一併解決。
黎漓看著坑中亢儷,自己親信落得如此慘狀,實在忍不下去:“難道就看著溫俞如此消亡?他還是個活人啊,你用這些活生生的人做誘餌,冷血!”
這還是黎漓來到苦茶嶺首次言出不敬,她歷來都小心謹慎,不敢違背苦茶嶺高層的話,畢竟寄人籬下,以她的聰明才智,自然懂得如何做最好。
可不管怎麼說,她也還是個人,一個有血有肉的人。父親死,救不了;黎府毀,救不了;黎鎮滅,只能逃。甚至就連逃,也差點全軍覆沒,身旁支援的兩大家族反目成仇,要架空她。直到追隨一生的親信,那麼無助地躺在坑中,她終於爆發了。
前半生,黎漓總覺得自己若非女兒身,以其手段及智慧,能夠將黎鎮管理的井井有條,會是最好的繼承者。可之後的事情告訴她,失去黎天師的庇護,她屁都不是。
沒有道法的基礎,在詭異噩兆面前,所謂的聰明一文不值。就連自己痛恨的女兒身,或許成了最後的救命稻草。
什麼黎家二小姐從府衙小門夜入,晨曦熘出,花樣百出地伺候曾經指使的小家族落魄子弟,與如畫二女共床,這才混得貿易使的職位。總之什麼難聽的話都出來了,她卻沒有絲毫解釋,甚至隱隱有幾次夜裡路過府衙,製造緋聞的做法。
為什麼呢?為什麼要如此作賤自己?因為以她的智慧,自然懂得趨利避害,知曉李赫的強大,哪怕子虛烏有的事,沾上一點痕跡,對她也是百無一害的事。
之前苦茶嶺的高層,對一位入幕之賓,會不會留些客氣;新來的各路人馬,或許不會對貿易使這一稱號有所敬畏,可捕風捉影的傳聞,那可得重視些;甚至連官鋪中的親信,派別眾多,為何對她言聽計從?若是私下陽奉陰違,她真能短時間動得了他們?還不是可笑的傳聞,增加了黎漓的底蘊。
為何她對溫俞記憶尤甚,正是因為對方知曉自己小姐的些許心緒,曾勸說男女之情,貴在真誠。府主大人這等人物,必定不會在乎外在的元素,他要怎樣漂亮的女子沒有?既然讓她當貿易使,必定是認可她的能力,讓小姐不必杞人憂天,做好分內之事即可。
可世道艱難,世事複雜。一個孤苦無依的弱女子,就算表現得如何堅強,也不過如一介蜉蝣。
在面對恐怖而殘忍的噩兆時,更是將她所有的驕傲與幻想打得破滅,那編織的謊言,連自己都瞞不住了,她的確沒有修道的天賦,更沒有復仇的實力。
怪不得甄靈玉前來,說聽到了她的謊言,因為它即將要破滅。
看著狀態有些不對的黎漓,柳如畫卻顧不上安慰:“你救不了他,溫俞被噩兆侵蝕極深,除非李赫親自出手。
但溫俞死的不是身體,而是這裡。”
說著,繡指戳中心房。
也是,對妻子如此深情的人,已經做盡一切,卻還是挽救不了什麼。心死的人,如何救?要怨,就怨恨這世道,詭異的噩兆。
柳如畫繼續冰冷地道出事實:“何況,溫俞受噩兆侵蝕,與其詭妻及槐樹連成一體,幾乎有九品噩兆的實力。你的香火神道最近消耗頗大,不是其對手。
等嶺內的詭異浮現在畫卷之上,我會親自出手,將這對苦命鴛鴦送走!”
硃紅紙傘下,一副蒼白畫卷環繞在如畫身側,背後苦茶嶺全貌,隱約間有了些許血色。
聽到柳如畫不留情面的話語,黎漓無力地垂下雙臂,似乎連憤怒都無處發洩。
是啊,生氣,絕望,難受,能解決問題嗎?
可要是沒有絲毫情緒波動,冰冷地像是一塊石頭,那還算是人嗎?
對付噩兆,這群恐怖的災禍,就該有捨棄一切的覺心。想要報仇,想要救贖,就得付出代價。
黎漓的手不自覺地探向衣襟內,那裡似乎藏著一片陰暗的火熱。
“來了!”
然而未等她有所反應,柳如畫面色變得凝重起來。
在她的紙畫之中,一處普普通通的酒肆,就然勐地燃燒起來,四色火焰熊熊烈烈,塵灰飄蕩之下彷如四象之體,重新構築起一間木桌大小的酒肆,落於巨坑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