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張血紅紙片翻開,最後只剩下巴掌大小的肉墊,裡面藏著一顆墨色的圓球,仿若漆黑瞳孔,在四處張望著。
李赫一直在疑惑,紙厄縱然是噩兆,可無數紙人,單純是侵蝕就能控制嗎?它們是否有本能的意識或者規律,那麼規律又是如何賦予的?
今日在見到紙心盛開的場面,他明白了紙厄的核心奧秘。
飛濺墨色點在每一張薄薄的紙上,在急速翻騰下,不同紙張拓印了不同的軌跡。於是,就像是在翻頁一本連環畫,時光流逝,書頁主角在做著緩慢卻動態的行為,記錄了它們的兆。
“原來是這樣!”
他甚至能在那狹小的紙張中,窺見血雨中紙人闖入黎鎮大街,目標白燈籠懸掛的黎府;霧氣下驛道徘徊行走,突見一生靈現身,墨跡濃重一切陷入黑暗之中。
如果它是記錄的文字,則能讀出某年某月某日,從某地行向某處。有一些殘破的紙張,甚至鮮紅字色標出紙人的侵蝕之意,也就是遵循噩兆的本能。
例如,吃肉?殺生?吞噬!
每翻一頁,都有無數密密麻麻的影象與古怪道文,是他讀不懂的象形字。越翻到最後,所有圖畫都歸於一處,便是被迷霧籠罩的苦茶嶺。
所謂的召集與聯絡,竟然是這樣施展的,控制紙人的訣竅,也是噩兆歿源的秘密,就在於此。
李赫之前有過嘗試,便是在融合碎紙畫後,想要獨立培育出一具紙人分身。但還是失敗了,分身的暴虐以及負面情緒,幾乎壓倒了一切命令,最終為救如畫,將她的意識與血肉重塑,才勉強壓制了紙人的本能。
可即使如此,如畫天性冷淡,幾乎沒有人類的善惡道德約束,唯一牽掛與懼怕者,唯他而已。初始時甚至是把他當作進食的目標,才誕生那糾纏不清的甜蜜。
隨著李赫道法越來越強,如畫也逐漸納入些許人類情感,才使得平衡重新達成。
至於凌瓊,則是徹底搏命,壓制紙人的本身惡念。
他本來以為,紙人控制之法,便只能到這裡。可今日見到紙心,才明白了為何黎鎮十數萬黎明,盡數化為傀屍,卻依舊為它所控。
若能逃得此劫,李赫對於嶺地的防衛,有了新的想法。
此時此刻,他盯著那顆墨色圓球,彷彿從中穿過山河,撥雲見詭。
只見陰森城池,一枚詭異血令飄蕩於空,在白燈籠懸掛的靈堂,棺材蓋子徹底開啟,一具渾身發黃的紙軀挺腰坐於其中,在乾癟的紙張下面,是恐怖而腐朽的屍身。
在它周邊,彷彿不時地響起刀兵相擊、悲慘哀嚎的紛爭之音,永無休止。
它透過墨色,看了過來。人面茶地、百手金創、五劫續寶根,靈泉山水,它一眼望盡。
血令凝化於空,一分為二,一具熟悉的焦黑屍軀緩緩上路,它頭顱後方,綁著一張臉,若是黎漓在此,自然能夠辨別得出熟悉的血親。
在它看到苦茶嶺的同時,李赫也看到了黎府。
瀰漫天際的血令與厚土似有羈絆,數不盡的紙人屍軀裡三層外三層地圍著府門,像是在防備著什麼。
忽然院內由遠及近傳來詭異的戲曲之音,像是草臺班子那樣不入流,可越聽,心中諸念併發,難以自持。
更詭異的是,身後傳來輕聲呼氣,傳來恐怖凝視,一旦轉頭,便化作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