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李赫不帶感情地詢問,黎漓躊躇一番,還是答道:“這類娛樂之地,府衙不適合直接出面,但需要間接控制。
主營之人乃苦茶當地商賈,且和官鋪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甄浩也在其中擔當牽線人,保證不會脫離掌控。”
李赫搖了搖頭,說道:“此事你做的很好,我只是想聽聽,為何你覺得要建這些場地,想必你也經歷過黎鎮風波,難道認為噩兆的威脅已經退卻了嗎?”
黎漓看向李赫,目光漸漸亮堂:“不,我深知噩兆危險只是潛伏,並未消失,甚至苦茶嶺目前的繁榮只是搭在脆弱的木臺上,隨時可能顛覆。
然而正是我經歷過黎鎮之夜,才明白這些流離失所逃亡的人,心中那根繃著的弦,已經快到極限了。
每晚休息,都會在閉上眼前想起恐怖的紙人,漫天血雨,無窮無盡的屍鬼彷彿下一刻就會來到身前,將活人們生吞活剝。就連最親近的人,也化作催命詭異,不停靠近。”
說著說著,黎漓的身子微顫,聲音都有些沙啞。
“有道法,可在它們面前,卻無力的像是一隻螞蟻,隨時都有可能被摁死。
這種負擔一直積累,直到有一天,實在控制不住,就會發瘋、發狂,就算連死亡都無法阻擋失控的情緒。
因此他們需要發洩,需要沉迷,若是平和之時,可以有更好的解決方案,可如今危在旦夕,內外之境皆談不上友善。
正如我所言,苦茶嶺的建設或許已經不錯,但從外部來的流浪者,自然不會有多麼高的滿足感。
與其讓他們失控作亂,倒不如引導一番,重新給予他們希望。這份希望或許只是暫時,甚至有毒,但走投無路的人願意接受。”
李赫眼中漆黑瀰漫,甚至能望到勾欄邊雙目無神,卻喜笑顏開的男女,他們揮霍著靈幣,但求春宵一度。
“世俗,但很有效。
如果只是每日籌錢、愁糧,生存都難以保證,他們離行屍走肉也不遠了。
這份發洩是酒、賭還是其他,並不重要,的確需要渠道,因為禁止它們,還會有更多的爆點。
可這終歸不是長久之道,若人能幸福的活著,不用擔驚受怕,能夠透過公平的努力達成目的,能夠被人需要,誰願意去發瘋做一個局外人呢?”
黎漓也承認:“治標不治本,終究還是得解決噩兆。”
李赫看著稍顯繁華的嶺地,面色卻不含一絲情感:“白日裡諸嶺請盟,想必你們心中都有想法,認為匯聚眾嶺之地,苦茶號令群雄,便可摧枯拉朽地毀滅黑麥嶺,徹底解決糧食問題,更奠定盟主地位。
然而正如你所說,人的承受能力是有極限的,有時候不得不做些妥協,噩兆卻不是這樣。
它在不停侵蝕、蔓延,以你意想不到的方式降臨。對生靈,我們需要有人的寬容。但對噩兆,就得無時無刻地存著戒心,去察覺隱秘的脈絡,感悟災厄的氣息,它們都是有預兆的。”
李赫身旁,不知何時出現一位紅衣女子,不沾纖塵,貌若天仙,即使這身看起來豔俗的衣著打扮,卻也將黎漓的那份高貴壓了下去。
如畫走至寨樓之前,於空中畫出一副紙畫。
在黑暗中泛起光點的苦茶嶺,角落中隱秘的黎鎮,蒼涼的驛道零落著詭異紙人,而與以往不同的是。
旁側新出現一座嶺地,滿地荒蕪,在某處洞穴之中,隱隱有氤氳煙香飄蕩,匯聚了重重疊疊的祈禱之音。
瘋癲,狂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