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子覺得有一隻手搭上脖子,滑溜溜的,嚇的驚醒過來,床單表面全是鼻血。清子仰著頭,匆忙清洗被褥,不但誤了早課,連給忘塵送早膳都錯過了。
清子趕去方丈精舍,遠遠的就遇到克守,他告訴清子:“方丈師伯的早膳我送過了,師伯還唸叨到你呢。”他見清子面色有些病態的蒼白,他就臉現幸災樂禍之色。
也許就是這種以他人痛苦為樂趣的人,才被安排在忘塵身邊挑錯告密。清子沒多去理會克守,只說:“我進去收拾碗筷。”他沒吃早膳,身體開始乏力難受,甚至沒聽見克守在身後說:“方丈師伯嚴禁現在有人打擾!”
清子打算請教忘塵,哪怕只是用佛偈安慰一下也好。
清子頭昏沉沉的,胸口噁心,心理幾欲發狂。他問過一些師兄弟,只有清子做夢,夢裡有如在耳畔之聲,歷歷在目色彩,甚至有觸覺,味覺,嗅覺,還有隨情隨景的力道!清子的夢裡往往都帶有連貫的劇情,有時迷糊半醒,夜尿後夢又繼續下去。
清子進去得有些莽撞,奇怪忘塵居然沒察覺。清子低首進來行禮,忘塵也沒回應。清子偷偷抬起頭,只見到坐在蒲團上的忘塵額頭一直冒汗,如三歲小孩般流鼻涕,都垂到嘴邊了,忘塵間歇性地身體打冷戰,清子很明顯看到忘塵雙腿在打哆嗦。
這不像在練功,是和清子不吃早膳後一樣犯癮症狀。清子關切問了幾聲,忘塵仍是沒回應。出家人從不留指甲,清子卻看到忘塵雙手緊攥成拳,手指縫裡都摳出血絲來。
清子明白過來:“忘塵在戒癮。怪不得有許多次藉故將我打發出去。”
桌上還擺著未動過的早膳。清子席地而坐,也試著忍,片刻後臉色便刷白了,又隨口背經文分散注意力。
一老一少,極其怪異地戒癮。
良久,清子迷迷糊糊聽到忘塵聲音有些虛弱,道:“也真難為你了……”原來忘塵早就知道清子吃剩下的早膳上了癮,也知道寺裡有人下慢性癮藥害他,卻一直隱忍不發。
兩人忽地聽到一聲似是想忍又忍不住的冷笑聲,緊接著房樑上抖下許多灰塵落入眼中。
清子被這突如其來詭異的冷笑聲嚇得身體一陣僵直,抬頭,寬大的房樑上,一個高挑的白衣女子,原本與房梁平行側身藏匿,冷笑後轉身探出臉來,瓜子臉的少女,卻與一般刺客或偷窺者不同,不但身穿白衣,而且黑布遮的不是臉,而是蒙著雙眼。
白衣少女年紀輕輕卻笑得這般陰沉。她手上一揚,“嗖”的第一聲,暗器將燭火撲滅。
冬日夜長晝短,清晨光線不足透過紗窗,剎那間,雙眼難以適應黑暗。
白衣少女蒙著眼,是為了一直處在黑暗中,殺一個視覺的時間差。
“嗖嗖嗖”連續第二聲,暗器無疑飛向忘塵。
聽聲辨位,忘塵飛身房梁以掌相擊,只蕩起更多灰塵,他一扯掛珠向四周用力擲出,雙腳甫一著地便躍起再擲掛珠,再次落地,又躍起再擲掛珠,電光火石間,十八顆掛珠分三次擲向四方。
清子聽到掛珠破空之聲,瑪瑙掛珠有昏淡光澤,清子看到四周幽幽閃閃而過的軌跡,有兩顆掛珠各“當”一聲脆響後,驟然改變方向,顯然與白衣少女的暗器相撞。暗器體積細小,竟與掛珠相撞,足以想象得出白衣少女出手又快又密。
清子雙眼漸漸適應黑暗,白衣少女身形變得醒目。她仍蒙著眼,對寢室的佈置擺設有如自己房間一般熟悉,她顯然窺視很久或許多次。
清子眼前白影一閃,白衣少女躍至清子跟前兩尺。清子又感到後背生風,忘塵在清子身後一尺。忘塵一隻手搭在清子肩頭,還未及拋開清子。白衣少女腰間寒光陡然一閃,腰間甩出一把軟劍徑直向清子咽喉刺來。
清子躲避不過,已覺得喉嚨冰涼時,軟劍在清子咽喉處猛地打了個彎,貼著肌膚刺向後面的忘塵。
忘塵急忙低頭閃過這一劍,手順勢就要將清子丟擲戰圈。白衣少女手腕輕輕一抖,軟劍又打一個彎,像一條軟鞭套住清子咽喉,又繞刺回來。忘塵不敢硬扯清子,鬆手。軟劍又彈向忘塵。忘塵向後躍開。
暗器與軟劍,只兩個回合。白衣少女殺不了忘塵,忘塵已隱約可見少女相貌,再不走便會被記住體貌特徵,白衣少女又不甘心一無所獲,她手腕一翻,劍脊轉成劍刃,稍一用力,便要將清子斬首斃命。
幾乎與此同時,只聽牆角傳來“嘚嘚嘚”連續三響,緊接著白衣少女一聲悶哼,受傷了。
忘塵先前擊向牆角的掛珠折射回來,無奈他此時藥癮發作身體虛弱,只有一個射中白衣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