穎王和夏明鍾聽了皆是無言,良久,穎王才道:「我再想想辦法,我再想想辦法吧,先別告訴阿羽。」
「不用了。」房間門吱呀一聲,關吉羽一臉憔悴,扶著門慢慢走出來,道:「我都知道了,王爺,您不必再浪費心力了。」
穎王目光深邃,臉上看不出什麼情緒,他只是堅定道:「阿羽,我說了,你是因為我才變成這樣的,這個事情責任全在我,我永遠不會放棄你的。」
關吉羽強撐著身上的巨痛,疲憊道:「王爺,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清楚,前兩日我心裡便有數,您看看,我現在是一個連走路都費勁的人了。我知道我什麼都沒有了,就連能不能保住這條命都是問題。如果您還願意幫我,就請讓我離開吧。」
穎王思索了一下,道:「我知道你早就想離開這裡了,你想走可以,曾契師父調好了藥方,你吃了再走。阿羽,你的人生路還很長,別破罐子破摔。」
關吉羽目光轉向曾契師父,慘白的嘴唇動了動,道:「曾契師父,麻煩您了,請您儘快寫好方子,我帶著藥走。」
曾契默默點了點頭,扭身便走向密室。
「明鍾……」穎王抬起手欲言又止,遲疑了片刻又落下手,又是無力道:「算了,你去跟著曾契師父看看,若是有什麼需要,也搭把手吧。」
關吉羽雙腿不可抑制地顫抖著,光是站著就費了她太多力氣,她理了理早已失去光澤枯草一般的頭髮,道:「謝謝王爺。」
她費力地扶著門,磨著步子一點點走進房間,穎王立於門外,望著那因為病痛而佝僂著的背影,他垂下眼,掩去了眼裡的情緒。
曾契一夜未眠,寫出來一張秘方交給穎王。
穎王看著手裡的藥方,擰起眉頭道:「曾契師父,我雖不太懂藥理,可這麼多年我也是日日服藥的,您這張方子裡的藥材劑量,是不是太多了些?」
穎王擔憂道:「阿羽再怎麼說是女子,體質再怎麼強也比不得男子,這麼多的藥量,她如何吃得消?」
曾契捋了捋鬍鬚,嘆息道:「這也是不是辦法的辦法的,王爺您可能不是很清楚,阿羽的身子現在就像是一根全是破洞的木頭,是那種被螞蟻一點點啃食鬆了的木頭,我的這些藥就只能盡力去填補那些破洞,畢竟……畢
竟她的身體已經由內而外的,徹底損壞了。」
穎王閉上眼,無奈地籲出一口氣,道:「既然如此,去配藥吧,給她多帶些,好歹吊住命也好。」
翌日,馬車已經在王府門口候著了,夏明鍾早已安排人將大包小包配好的藥放在馬車車廂裡。
關吉羽坐在鏡前,一遍遍梳著頭髮,她用心地給自己梳了一個不一樣的髮式,拿出從前買的那一支紅色珠花,小心地簪在髮間。
紅色最提人,她也因為這一抹紅而努力打起精神來。
「姑娘,您一路小心……」月心淚光閃爍,卻還是擠出來一個笑容,向關吉羽道別。
關吉羽點了點頭,臨別的話她不會說,只是輕輕拍了拍月心的肩膀,道:「你也要保重。」
出了房門穎王就站在院內。
關吉羽忽然想起初見這位王爺時他的樣子,那時他精神不佳,坐在輪椅之上整個人都透露著睏乏之意。
如今他立於秋葉飄零的院子裡,風度翩翩,他的樣貌他的身量,都挑不出一點錯。
「阿羽。」穎王看到她出來,便走過來,道:「要回邊關嗎?還是去別的地方?」
關吉羽勉強笑笑,道:「軍營應該是回不去了,就算回去了,也只是給他們平添了一個累贅而已。我想回南沁,想回家了。」
穎王點了點頭,此時有一片落葉落在關吉羽的頭髮上,正好掉落在她的珠花上。穎王伸手輕輕取下落葉,隨手丟在地上。
關吉羽卻是一直盯著那片被丟棄的落葉,看得出神,許久才道:「沒有用的樹葉只會讓人想要丟掉,人亦是這樣,沒有用的廢人,去哪裡都會是累贅。」
穎王只是凝視著她,道:「阿羽,你的路還很長,這件事固然是因為我,才害你變成這樣,這個我不否認。」
他輕聲道:「從前你是英姿颯爽的女將軍,耀眼之星墜落了,你便永失驕傲。可你的性命是寶貴的,無論如何,也別輕視自己的命。阿羽,我祝你往後的人生,順遂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