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他們從將軍府集營裡一起過來的增援軍,都全部被陳章安排跟著項臨城去往擇雲關禦敵了,這裡除了原本大營留下的防守兵士,只剩他們八人,也只有他們八人,圍著這個火堆,靜靜等待天明。
“豈有此理!”許是實在受不了這漫長無邊的等待,北祁營的餘山終於忍不住摔下手中的筷子,開口氣憤道:“前方項大將軍正在戰場上奮力廝殺抵抗外敵,而我堂堂八尺男兒,空有一腔熱血卻只能坐在這裡傻等,真叫人感到可笑啊,真是可笑至極!”
北祁營的人盡是北方男兒特有的直率果敢,聞言都道:“是啊,叫我們過來就是為了輔助大將軍抗敵,豈有貪生怕死一說!”
折殊聞言,很是無奈道:“我們現在連張地圖都沒有,對這裡這是一無所知,就算現在想出去幫忙,走出大營也是兩眼一黑。旱沙渠這種地方聽起來就是鳥不拉屎的荒涼之地,我們去了不就明擺著等於去送死麼?”
餘山輕蔑地看了折殊一眼,冷哼一聲,滿是不屑嗤笑道:“我們北衷男兒從不怕送死。”
又是這股子北衷人獨有的傲氣!
他們向來都看不上京城宗室門下的富裕優渥,也瞧不起南沁煙雨之地的安逸享受。
整個緒澧王朝連年動盪不安,北部邊境時時遭受挑釁,這些危機感他們從來不會體會到,只有北衷人才能切身體會北部的嚴峻形勢。
賀蘭闌聞言,只是不鹹不淡道:“沒有誰是貪生怕死的,只是在陳將軍回來之前,我們最好守著這大軍主營,這裡是我們的老巢,只要我們死死守在這裡,就不用過於擔心擇雲關,那裡有項大將軍在,我們就該相信他。這裡都守不好,還談什麼輔助大將軍?”
見他出來說了句公道話,關吉羽也不禁附和道:“沒錯,我們既是一同從選拔營裡走出來的,就不應該有什麼南北之分,地域之差。我們每個人都是緒澧王朝的子民,邊境受亂我們每個人該盡的心也都是一模一樣的!再等等吧,再等一等,天亮總會有一個答案的!”
他們絕不會想到,到達邊關大型的首個夜晚,會是這樣一個難熬的處境,眾人皆是未眠。面前火堆燃燒跳躍的火苗,就像每個人這一夜的心境,跳動,不安。
心有餘而力不足。
他們還未來得及熟悉這邊關地形和戰事進度,就在這樣毫無準備的情況下,被迫進入這場驚慌緊急的迷亂中。
寒夜漫漫,不知等了多久,才遠遠看到一群人的身影。
不只是關吉羽,幾乎所有人都秉著呼吸,看著那歸來的隊伍走近,經過,再歸入各自營帳。
走在最前面的人,身上久經沙場的血氣與狠意,即便是很遠就能感受得到。他單手抱著鐵盔,大步走著,額間束帶上沾著的血跡早已乾涸。
那雙佈滿紅血絲的雙眼,雖然盡顯疲憊,卻依然炯炯有神。他自始至終都從未看他們一眼,只是走在他身旁的陳將軍對他說了兩句什麼,他才側耳聽了聽,卻未作出態度。
他始終目不斜視,仿若這天地之間的一切東西,都不曾入過他的眼,也沒有什麼能吸引到他。
即使面色平靜,也令人感到不怒自威。
他從他們幾個人身旁經過的時候,關吉羽甚至能聞到他鐵甲上的血腥味。
那股氣味讓她心內不由得一緊。
他受傷了嗎?不知那些血是他自己的,還是敵軍的?
她可以確定的是,這一定就是聲名遠揚的驃騎大將軍——項居安。
他和項臨城雖為親兄弟,卻生得一點也不像。關吉羽只是看見他腰間懸著的那塊腰牌——北衷項軍營獨有的,雲紋狼徽腰牌。
項居安臉上沒有一絲讓人看了能親近的溫和感,他氣質威嚴凌厲,面板粗糲黝黑,從頭到腳都是明明白白的三個字——真漢子。
事實上江纓年確實在仰望著他經過以後,才緩緩回過神來,喃喃輕語道:“這才是真男人。”
每個人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都只敢暗自偷偷打量,若是那雙眼迎上來,只怕沒有人敢與之對視。
折殊嚥了咽口水,大氣也不敢出。半天才開口問道:“那準是項居安,項大將軍沒錯了!他走得那麼快,你們看清楚他的表情了嗎?你們說,他那個表情,到底算是打贏了,還是輸了啊?”
敬存搖搖頭,道:“沒辦法判斷,像這種王者一樣的男人,一輩子都是驕傲的。無論輸贏,你都從他臉上看不出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