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軍老爺子的神情變得恍忽起來,隱隱中,帶著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當時的我,雖然失魂落魄,但作為稱號劍聖,心靈之力依舊輻射四周,可這隻蒼老手臂的主人,在他出手扶住我之前,我竟連一絲感應都沒有。”
“不,這麼說並不準確。”
“即便他已經出手扶住了我,但在我的劍域感知世界中,依舊什麼都沒有。”
“我下意識的轉過頭,看向了蒼老手臂的主人。”
“那是一個鬚髮皆白的老人,穿著一身普普通通的灰色麻衣麻褲,形象跟當時的農夫們並無二致。”
“他的臉上,滿是歲月留下的溝壑。”
“最令我印象深刻的,是他的眼睛。”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啊,我從未見過,如此乾淨、通透的眼眸,那種通透,跟剛剛降生的嬰兒眼中無知的純淨不同,是看透了一切的大徹大悟。”
“迎著我的目光,前輩笑了笑,露出了一口乾淨整潔的白牙,很難想象,一個年紀這麼大的人,牙齒還能保留得這般細密、完整。”
“前輩笑著道:‘後生啊,要小心腳下,這麼陡的山路,摔下去可不是開玩笑的。’”
“前輩的聲音很溫和,我還深深記得自己當時的情緒,羞愧、無措。明明我當時已經五十多歲了,但面對前輩的教訓,卻彷彿是一個頑劣的、被父母訓斥的孩童。”
“我看著面前笑呵呵的老翁,明明肉眼已經無比清晰的映照出他的身影,但劍域的感知中,依舊是空無一物。”
“可悲可嘆,我上半生一直以為自己是堅定的科學主義者,卻在知名之年,第一次,親眼看到了‘仙’。”
“我呆呆的看著前輩,一時間,神情恍忽。”
“似是知曉我的心情,前輩並未怪罪我沒有回應的不敬,反而輕拍了下我的肩膀,對我說:‘後生,跟我來’。”
“我跟著前輩,重新回到了泰山之巔,時值紅日初升,雲捲雲舒,濃重的霧氣,集聚在山頂。”
“前輩從一旁的小樹上隨意折下一根樹枝,看了我一眼。”
“那一刻,我感覺自己所有的一切,在這一眼之下,都完完全全的暴露了出來。”
“而後,前輩轉過頭去,看著周遭的霧氣,溫聲道:‘後生,你之後的道路,只有你自己才能走過,外人幫不了你,而我這個馬上要入土的糟老頭子,能做的,也只有這麼微不足道的一點點。’”
“言罷,前輩手中的小樹枝輕輕向前揮斬。”
“這一剎那,世界在我眼中,彷彿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明明只是看上去柔弱無力的輕揮,明明我站在前輩的身後並非被針對的主體,但依舊感覺自己像是一隻被凝固在琥珀中的昆蟲,失去了對身體的所有操控能力,時間的流逝,在那一刻都變得模湖起來。”
“等我回過神來時,前輩已經不見了,出現在我面前的,是蔓延不知多遠,被一分為二的霧氣。”
“這,便是我與前輩初次相遇的全過程。”
拓跋軍老爺子恍忽的眼神稍稍凝聚了些:
“一直到十幾年前那次S級灰霧之門降臨後,我才第二次遇見前輩。”
“那一次,因為一項緊急的任務,我被調往他處,由聯盟另外五名稱號劍聖,率領二十名劍聖,前往S級灰霧之門的降臨點。”
“這樣的力量,對當時的聯盟來說,堪稱傾巢而出,可結果……”
拓跋軍搖了搖頭:“我聽後來僥倖歸來的一名稱號劍聖說,那一戰,頂在前面的稱號劍聖,面對降臨的[噬魂者],一招之下,便已是重傷垂危。”
“戰鬥開始不到一分鐘,就有兩名稱號劍聖和五名劍聖身隕,其餘者,各個重傷。”
“危急關頭,東煌也顧不得其他了,在場的所有稱號劍聖和劍聖,合力爆發出一次威力空前絕後的劍意壓迫,將[噬魂者]定在原地一秒,趁此機會,所有劍聖們開始逃離現場,一秒後,各種各樣的高危現代化武器,降臨了。”
“聲波武器、動能穿甲武器、衝擊波震盪武器、超高溫焚燒武器……等等等等,在各種現代化武器的轟擊下,[噬魂者]所在的山頭,被直接移平。”
“核武器不出的前提下,這已經是東煌能調動的最高強度的熱武器轟擊了。”
“爆炸產生的波動,甚至連上百公里外,都能察覺。”
“逃離的劍聖們被餘波波及,個個重傷瀕死。”
“而令人絕望的是,哪怕已將整山削平,煙塵中,[噬魂者]的身影依舊存在,甚至看上去僅僅只是受了點輕傷。”
“可以想象,當時重傷瀕死的劍聖們,心中該是多麼絕望與無力。”
“A級與S級,一級之差,差距卻大到彷彿人神之別。”
“就在從煙塵內走出的[噬魂者],即將動手解決在場所有人的時候,一聲輕嘆,於戰場上徐徐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