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活錦鯉’的帽子,算是扣結實了。”
林鳳霞關上門,將王嬸興奮又帶著探究的聲音隔絕在外。
屋裡很安靜,水聲停了,陸偉光穿著件白色的確良襯衫,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結實的小臂,正站在臉盆架前擰著毛巾。
他轉過身,麥色面板上的水珠尚未擦乾,在燈光下閃著微光。
他的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臉上,沒有了之前的審視和疏離,多了一種林鳳霞也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情緒。
“王嬸跟你說什麼了?”他開口,聲音因為剛洗過臉,帶著一點溼潤的沙啞。
“沒什麼,”林鳳霞避開他過於專注的眼神,走到桌邊拿起暖水瓶,“就說……演習的事,大家都知道了。”她倒了杯溫水,遞過去。
陸偉光接過搪瓷缸子,指尖不經意地碰到了她的手,溫熱的觸感讓兩人都微微一頓。
他沒有立刻喝水,只是握著杯子,感受著那份溫度,視線卻越過杯沿,再次看向她微微隆起的小腹。
那裡,孕育著一個生命,也似乎……孕育著某種無法解釋的“運氣”。
“這次……確實有些僥倖。”他低聲道。
作為一名軍人,一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戰場上的生死只相信實力、判斷和汗水。
可這次演習中那如有神助的轉折,尤其是那條從未有人敢走的“絕路”恰好通往敵軍指揮所,讓他第一次對某些無法解釋的事情產生了動搖。
這一切,似乎都與眼前這個女人,與她腹中的孩子,隱隱相連。
林鳳霞抬眼看他:“僥倖也是實力的一部分。你抓住了機會,不是嗎?”她的語氣平靜,帶著安撫人心的力量。
陸偉光沉默了片刻,點了點頭,將杯中的溫水一飲而盡。
他放下杯子,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帶著剛沐浴過的清爽氣息,也帶著一種無形的壓迫感。
他猶豫了一下,似乎在做一個艱難的決定,然後,伸出手,輕輕地、帶著一種近乎笨拙的小心翼翼,覆在了她的小腹上。
掌心之下,隔著薄薄的衣料,是溫熱的肌膚和生命搏動的細微感覺。
那一刻,陸偉光感覺自己堅硬的心房彷彿被什麼東西輕輕撞了一下。一種從未有過的、奇異的連線感油然而生。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她身體的輕顫,也能感覺到自己因為這簡單的觸碰而加速的心跳。這就是……
他的妻子,他的孩子?那所謂的“福氣”,難道真的存在,並且正透過這血脈相連的生命,影響著他?
他緊繃的神經,在這一刻奇異地放鬆下來。
“早點休息吧,你也累了。”他收回手,指尖似乎還殘留著那份溫軟的觸感。
他強迫自己移開視線,語氣恢復了平日的沉穩,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心湖投下的那顆石子,已然漾開層層漣漪。
眼神深處,那份冰封已久的柔軟,正在悄然融化。
林鳳霞“嗯”了一聲,看著他轉身走向裡屋的背影,那挺拔的背影似乎不再像以前那樣拒人**裡之外。
第二天一大早,林鳳霞剛開啟門準備倒垃圾,就差點和門外的人撞個滿懷。
“哎呦!鳳霞!”來人是住在隔壁單元的劉嫂子,她手裡端著一個空碗,臉上帶著討好的笑,眼神卻有些閃爍,“那個……鳳霞,嫂子想跟你……借點白糖,家裡正好用完了,孩子鬧著要喝糖水。”
八十年代物資不算充裕,鄰里間借東西是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