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
冰冷的水潑在水泥地上,濺起的水花打溼了林鳳霞的褲腳。
陰冷的風捲過初春的大院,帶著一股子洗不淨的肥皂味和潮氣,鑽進她單薄的衣衫裡。
林鳳霞打了個哆嗦,不是因為冷,而是因為耳邊那尖利刻薄的聲音。
“杵這兒當門神呢?死沉的臉給誰看!讓你洗件衣服磨磨蹭蹭,一家子等著吃飯,就你金貴,動彈一下都怕閃了腰?”
趙秀蘭,她現在的婆婆,雙手叉腰,唾沫星子幾乎噴到林鳳霞臉上。她三角眼吊著,滿臉褶子都寫著“刻薄”二字。
旁邊水龍頭下,正搓著軍裝的李嫂子停下手,扭頭看過來,嘴角噙著一抹看好戲的笑。
“喲,鳳霞這是咋了?偉光才走幾天,就沒精神頭了?”李嫂子揚聲,故意讓周圍幾個正在洗衣、接水的軍嫂都聽見,“我說趙大姐,你也別太苛責,年輕人嘛,剛結婚,黏糊點也正常。”
這話聽著像勸和,實則拱火。
趙秀蘭臉色更難看了,聲音拔高八度:“黏糊?她也配!自從她進門,我們家偉光是順過一回嗎?訓練崴腳,評優沒份,好不容易有個出差學習的機會,還是個鳥不拉屎的苦地方!不是她這個掃把星克的,還能是誰?”
“掃把星”三個字像淬了毒的針,狠狠扎進林鳳霞的耳朵裡。
她猛地抬頭,眼神撞上趙秀蘭那雙刻薄的眼睛。
林鳳霞其實有點懵。
幾個小時前,她還是個在現代都市打拼、事業小成的獨立女性林鳳霞,因為一場意外,再睜眼,就成了八十年代軍區大院裡這個同名同姓、剛結婚不久、處處受排擠的小軍嫂。
原主的記憶碎片湧上來——懦弱,虛榮,不被丈夫陸偉光待見,被婆婆趙秀蘭嫌棄,被整個大院的軍嫂若有若無地孤立。
而此刻,這具身體正經歷著難以言喻的疲憊和噁心感。
“媽,我沒有。”林鳳霞開口,聲音帶著一絲她自己都意外的沙啞和虛弱,這是原主殘留的怯懦。
趙秀蘭“呸”了一聲:“你沒有?你看看你那狐狸精樣兒!除了這張臉能看,還有什麼用?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來了快倆月,連頓像樣的飯都沒做出來過!娶你回來是當祖宗供著的?”
李嫂子在旁邊搭腔:“哎,趙大姐,話也不能這麼說。鳳霞這模樣,在大院裡可是頭一份的俊。偉光營長能娶到她,也是有福氣……”她故意拉長了音,“就是不知道,這福氣,是好是壞了。”
周圍傳來幾聲低低的竊笑。
那些目光,像細密的針,紮在林鳳霞身上。
冰冷的水泥地,灰撲撲的牆根,水龍頭單調的滴水聲,混雜著尖刻的指責和不懷好意的鬨笑,構成了一個讓她窒息的牢籠。
這就是她穿越後的處境?一個被婆婆當眾辱罵、被鄰里看笑話的“掃把星”?
不。
林鳳霞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翻湧的噁心感和怒火。她不是原主。
她抬起眼,目光不再是之前的躲閃和怯懦,而是帶著一種讓趙秀蘭和李嫂子都微微一怔的平靜,甚至……銳利。
“媽,”她再次開口,聲音清晰了一些,“偉光訓練崴腳,是因為訓練強度大,場地有些不平整,軍醫都說了。評優沒份,是因為名額有限,競爭激烈,張營長那次表現確實突出。至於出差,那是組織安排,服從命令是軍人的天職。”
她的語速不快,條理卻異常清晰,直接反駁了趙秀蘭所謂的“剋夫”論。
趙秀蘭被她這突然的頂嘴噎了一下,隨即怒火更盛:“嘿!你這掃把星還敢犟嘴了?我說一句你頂十句!反了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