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犧牲。」
變得沉默寡言的黎曼·魯斯於此刻說出了他近日以來最為感情充沛的一句話,芬里斯人憔悴的臉上閃現出了一個短暫而絢爛的微笑。
「敬犧牲。」他們異口同聲地說——洛嘉·奧瑞利安也在其中。
他已經猜到了寫下這些文字之人的身份,併為他感到由衷的悲傷,所以他參與了他們。同時,他也忍不住開始回想。
父親,你到底瞞著我們做了多少事?
【科索尼亞,一個垂死的礦業世界。貧困、汙染、饑荒。管理者的粗暴壓榨在現如今的帝國內已經算得上司空見慣,而放在那個時候,卻仍然算得上駭人。】
【真正的有權有勢者早已離開這個世界,只留下一個被他們糟蹋後的爛攤子。無數人在這個爛泥坑中互相搏殺,此刻,在這顆星球上只剩下一種社會結構,那便是幫派。】
【黑幫們把持了一切,實際上,如果你仔細考量過他們的武器裝備乃至人員作戰素質,你就會發現,用黑幫來稱呼他們簡直是對這個詞語的一次神化。】
【是的,他們中不乏兇狠的拾荒者,但也有能和泰拉上的科技蠻人彼此廝殺的老兵。這意味著,荷魯斯的生存環境從一開始就十分糟糕。】
【好在他並未被環境所同化,強者就是如此,強者從不適應環境,恰恰相反,他們改變環境。】
【生活在一個如此可怕的世界中,荷魯斯·盧佩卡爾心中卻有一種天然的正義感。他見不得那些為非作歹,欺壓良善的人,也絕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濫殺無辜的渣滓。】
【他的道德觀讓他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許多黑幫都開始傳聞起一個能赤手空拳以一敵十的俠義傳說。然而,這與帝皇並無關係。早在他們開始傳誦荷魯斯的名字以前,帝皇便已經察覺到了他的兒子。】
「和你的成長經歷截然不同,兄弟。」羅格·多恩評價道。
儘管是評價,但他的話語中卻沒有半點高高在上的傲氣存在,恰恰相反,泰拉禁衛那張嚴肅的面孔上竟然顯露出一絲微小的複雜情緒。
荷魯斯看了他一眼,便已經意識到,多恩恐怕已經用他的智慧猜到了一些事。
「是啊......」荷魯斯嘆息了一聲。
他不想就這件事發表任何評論,只想繼續往下看。知道這些對他沒有任何幫助,但是......
但是,人類是一種行動起來不需要太多理由的生物。
他就是想要看下去。
投影變化了,從文字變成了畫面,原本是第一人稱,隨後卻變成了旁觀者的視角,看上去非常詭異。在一間黑沉的大廳之中,一個散發著金光的男人緊張地等待著。
他很緊張——這點甚至無需多費筆墨去說明,他的眼神是顫抖著的,其中滿懷期待與擔
憂。
這種情緒沒有持續太久,大門被推開了,另一個人走進。在看見他的第一眼,男人便笑了起來。出現在他面前的這個人,還是個男孩——儘管已經算得上巨人,但他無疑還是個孩子。
【這意味著我沒有缺席太久,實在是太好了。】
畫面上,一行字浮現於男人身邊。
「你好啊,荷魯斯。」
光暈溫和地逸散了,於空氣中靜靜地飄蕩。當外在的金身脫落後,顯現在眾原體與畫面中的荷魯斯面前的,是一個疲憊而年邁的男人。
他的眼睛老的像是一塊化石,看上去澄澈,但其中卻有無數暗澹的雜質。他面容年輕,第一眼令人覺得有朝氣,但細看之下卻全是深沉的暮氣與疲累,彷彿在下一秒就將死去。
「終於見到你了。」男人笑著,那笑容完全止不住。「請原諒——對不起,孩子,我實在太高興了。我是你的父親。」
畫面停在這裡,隨後,文字再度顯現。
【帝皇的兒子們並不知曉,他們的父親能看見未來,也能讀心。帝皇從未向我演示過這些,但是,從我答應為他執筆開始,他就向我開放了他的記憶。我得以在其中遨遊,我看見許多,但我沒有看任何我不該看的事。我是他的僕人,我絕不會逾越。】
【因此,在他們會面的那一刻,荷魯斯·盧佩卡爾心中所想的只有一件事。這件事,後來被他說給了大遠征期間訪問他的一位記錄者,後者的職責與我相同,但他的著作卻消散在了時間中。】
【荷魯斯·盧佩卡爾想,就像是一直在黑暗中苟活的人頭一次見到太陽——倘若你未曾親眼目睹,你不會如此。但只要你見過一次,你便會意識到自己失去了什麼。】
牧狼神握緊雙拳,一言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