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微笑道:「還是先從自我介紹開始吧,我叫何慎言,是一名法師。」
「黑袍之人。」
莫塔裡安的聲音聽上去無比冰冷,還帶著點顯而易見的嘲諷。「我知道你的手段。」
「手段?」
何慎言做了個驚訝的表情,他打了個響指,一把天鵝絨的扶手椅出現在他身後。原本試圖靠攏的迷霧再次散開了,他坐下,像是在自己家中那般舒適而自然。
他將手指達成尖頂狀,放在鼻樑下方。從那雙平靜的眼眸中,莫塔裡安看不出任何外在的情緒表露,他只能窺見無盡的黑暗。
「我很驚訝,你居然會用這個詞來形
容我的行為。手段,啊......哈哈哈哈......」
他搖頭低笑起來。「你使用它的語氣聽上去像是覺得我是來威脅你的,怎麼?你覺得我會強迫你屈服嗎,否則我就會將我用在它們身上的手段對你使用?」
「我也是「它們」之一。」
何慎言沒有再回答這個問題,只是笑了起來。他的笑容是那麼自然,就好像真的只是因為他的話語感到快樂。就好像,他是被一個幽默的笑話逗笑的,而不是一句冰冷的陳述。
莫塔裡安沒有說話,只是沉默。他知道,沉默可以嘲弄人。
「你很誠實。」
笑容消弭,法師坐在椅子上,雙腿悠閒地搭在一起。
莫塔裡安注意到,他沒有呼吸,他的胸膛沒有起伏。
他就那樣安靜地凝視,一言不發,時間彷彿在此刻失去了意義,又或者,時間對他來說沒有意義。在這裡,時間是一個不具備原本意義的詞語,他可以讓它慢,可以讓它快。
他可以讓它停止......亦可以讓它成為殺人的利器。
是的,沉默可以嘲弄人。
莫塔裡安知道它可以,卻沒想過自己會成為被嘲弄的一方。他本想憤怒,他本應該憤怒的——可現在,他卻長長地嘆了口氣。
疲憊湧上蒼白的臉,他向後倒下,卻出乎意料地撞進了一把柔軟的椅子裡。
「不必客氣。」
何慎言再度出聲,對他禮貌地點頭。「我知道你會需要一把椅子——誰會不喜歡椅子呢?這可是世界上最偉大的發明,它讓人類明白了懶惰的意義。我聽過一個很有趣的論調,莫塔裡安。」
說到這裡,他清了清嗓子,絲毫不在意莫塔裡安的沉默以對:「人類科技的進步,都是因為懶惰。你同意這句話嗎?」
莫塔裡安沒有回答,他握緊椅子的扶手,力氣並不大,但也足夠讓一個凡人的手臂或身體變成肉泥。他握著它們,像是要以此來感受某種真實似的。剎那間,他的臉上出現了一種不敢置信。
「你——」他乾澀地問。「做了什麼?」
「我什麼也沒做,除了給你提供一把椅子。你喜歡它嗎,莫塔裡安?這把椅子很舒適,不是嗎?我知道的,沒人會討厭扶手椅......坐著,總比站著強。」
「你做了什麼?!」
莫塔裡安終於怒吼起來,他是如此憤怒,卻也是如此失望。過於劇烈的情緒波動令他的臉孔看上去如同月光下慘白的墳地。
「為何——為何我......不......我只是想要平靜,難道就連這個也不行嗎?!難道他連平靜的死亡也不肯給我嗎?!」
「噢,如果你希望的話,他當然會給你。」
法師微微一笑:「但是,你真的想要死去嗎?先想好,再回答。我希望你慎重地對待這個問題,任何涉及到死亡的事都是大事。你是真的想要安息,還是想以此來傷害他?」
他輕言細語著前傾了身體,彷彿真的好奇這個問題的答桉。他的雙手不再搭成尖塔狀了,而是交叉在一起,放在胸膛下方。
「用缺席來博得存在感?」法師尖銳地問。「這就是你的報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