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少有人知道,洪索曾經和佩圖拉博下過一次棋。後者並不如傳聞中的一般喜怒無常,受情緒干預。至少在棋局上的表現是這樣,佩圖拉博擁有令人無法理解的敏捷思維,他總能抓住洪索的弱點,並輕易地戰勝他。
他的思緒漸漸往下沉去......一張冰冷的臉出現在他眼前,洪索本身有一半基因種子來自鋼鐵勇士,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張臉的主人——佩圖拉博是他的父親。
當然,他從未這樣稱呼過佩圖拉博。
“你運氣過人,洪索。”記憶中的佩圖拉博如此說道。“我不想貶低你的成就,以一個混血兒的身份達到如今的地位並不容易。但你的確運氣過人,你要否認這點嗎?”
工作臺前的鐵匠回答:“不。”
“很好。”記憶中的佩圖拉博點了點頭。“誠實是很重要的事,哪怕對於我們而言,它也是一種值得誇獎的品質。”
“還記得那場棋局嗎?”
記憶中的佩圖拉博說出了新的話語,這不是他記憶裡留存的畫面。而是洪索正在借用佩圖拉博所留下的面貌與智慧來為自己博得一線生機。
當然,戰爭鐵匠不會透露他為何會求助於佩圖拉博的。
“我記得。”
“我曾讓你來進攻,一個星域戰區。儘管你當時沒有表露出來,但我嗅到了你對於這樣一場規模戰爭的畏懼。你不認為自己有能力在這種規模的戰爭中勝過我。”
“是的。”
“但你沒有拒絕,你花費了幾個小時,謹慎地排兵佈陣,移動艦隊以獲取資訊,探索我的防禦部隊具體配置。你一共進攻了三次,三次都沒能成功。”
“是的......原體。”
記憶裡的佩圖拉博微笑了起來,這微笑脫胎於洪索獲勝後的讚許。至於現在,則被洪索用在了這裡,他模彷著原體的口吻,開始與自己對話。
“我不是你的原體,你清楚這點——讓我們回到正題上來,你在這次失敗後認為自己無法成功,因此對我吼叫,覺得這樣的戰鬥根本不公平。你還記得自己當時是怎麼說的嗎?”
洪索點頭,在工作臺前攥緊了自己的作品。
“我說,你是鋼鐵之王佩圖拉博,你給我設定了一個不可能完成的挑戰。能夠取勝的條件根本就不存在,你在愚弄我。”
“那麼,我是怎麼回答的?”
“你說......”
遙遠的梅德倫加德。
一個巨人坐在城堡的主廳裡,閉著眼輕聲回答:“你失敗的原因再明顯不過了,你模彷著他們,對不對?你試影象我軍隊中的其他戰爭鐵匠那樣戰鬥。這點太愚蠢了,你不是鋼鐵勇士,你亦不是尋常的戰爭鐵匠。”
洪索愕然的臉出現在他眼前,帶起陣陣漣漪,虛幻的波動一閃而過。
“你以為我想讓你這麼做嗎?”巨人質問道。“在此之前,我從未與你見過面。我也從未指點過你,你來尋求我的幫助,渴望我的教誨。現在我將它擺出來了——而你要聽嗎?”
記憶中的洪索點了點頭,沉默而羞愧。
“我希望你像自己那樣戰鬥。像洪索那樣去戰鬥。你是個雜種,洪索,你在歧視中成長,你戰鬥至今,給了所有看不起你的人還擊。你活著就是對他們最大的羞辱......”
“所以,去戰鬥吧,洪索。這是你能一次性羞辱所有看不起你的戰士的唯一機會,任何看不起你的人都會為你的勝利而無地自容的,洪索。”
他竟然微笑起來。
“像你自己一樣去戰鬥吧,證明自己,證明給他們看......”
佩圖拉博睜開眼睛,微笑著低下頭:“我的兒子。”
他吐出這句話,是因為他知曉,洪索即將死去。至高天內的汪洋捎來訊息,黑袍人已經開始了他的追獵——他不會放過洪索的。
佩圖拉博緩慢地站起身來。
梅德蘭嘉德是個宏偉的工業世界,戰鬥坦克,武器、彈藥一刻不停地在工廠內誕生,濃煙滾滾,升上天空,一隻大軍正在緩緩成型,而這一次......
不是為了征服。
暴君的表情逐漸歸於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