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士抬起手,關閉通訊。黝黑的骷髏面甲因為他的動作而閃過了反光,目鏡內側亮起兩點猩紅的光輝。內建的小型紋陣正在主動計算並分析這裡異常的環境,並給出一個相對來說較為合理可靠的行動方案。
在他身後,工兵鏟的挖掘聲仍然沒有停止。克里格人就是這樣,不知疲倦,永不後退,決不動搖。他們知道黑暗中有什麼,但這不會阻攔他們繼續戰鬥。
直到死亡之前,他們都不會停下。
康拉德·科茲止不住地咯咯笑著,笑聲尖利,但卻並不難聽。他蒼白的膚色與漆黑的雙眼所帶來的恐怖之感甚至都因為這笑意而顯得有所減少,他情緒高昂,但他的兄弟們卻並非如此。
黎曼·魯斯唉聲嘆氣地蹲在傳送陣的最右邊,憂鬱地抓著自己的毛皮斗篷,不停地抱怨著:“怎麼會是你呢,蝙蝠?我真搞不懂,船長到底是怎麼想的?”
“噢,或許是因為我是個孤家寡人吧。”康拉德·科茲愉悅地微笑著,朝科拉克斯做了個手勢。群鴉之主因為那手勢而變得臉色鐵青,但他的氣度與想報復回去的心思卻不容許他在此刻拂袖而去。
於是,他冷哼了一聲,說道:“你最好別把下面變得像是個屠宰場......最好不要再來一次,科茲。”
“但那下面已經是了。”康拉德·科茲伸出右手,修長的手指開始在空氣中舞動。他邁著輕快的腳步走到了法陣中樞所提供的武裝架上,用手指敲擊著那些利刃與槍械,感受著它們的材質。
“和你製造出的噩夢景象還是有區別的。”科拉克斯露出了一個較為危險的微笑來。“你不會忘記你都做過些什麼吧?”
“我當然沒有忘記。”
康拉德·科茲在挑選武器的間隙回過了頭,朝著他的兄弟露齒一笑:“我敢於承認這件事,你呢?噢,承認吧,科拉克斯,你在這件事上嫉妒我——你心裡很想知道為什麼是我,但你又不想去問他,所以你就只能站在這兒像個孩子似的對我哭訴。”
笑容收斂了一些,但笑意仍存。他似笑非笑地用左手的中指和拇指扯動了自己的嘴角,讓笑容再度迴歸,銳利的犬齒讓這微笑平添了幾分鋒利的氣質。
“我都能聽見你心中的不滿了,那無處發洩的怒與怨可真美妙啊,簡直就像是一曲歌謠......是不是,科爾烏斯·科拉克斯?你聽不見嗎?”
群鴉之主一言不發地抱起雙手。
“我看見你握拳的右手了。”科茲如此說道,並得到了一聲冷哼。
他滿足地轉過頭去,從武器架上抽下了一把短劍。他端詳片刻,又將其放了回去,拿起了下方的兩把短刀。以他的身材來說,這兩把刀的確顯得有些短,但康拉德·科茲恐怕頗為鐘意它們的銳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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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反握短刀,將其貼於手腕裡側。雙手食指摩挲刀柄,熟悉的觸感令他眯起了雙眼。黎曼·魯斯眼見此景更加憂鬱了,他大喊起來:“你好歹拿一把斧頭或者巨劍啊!兩把短刀算是怎麼回事?!”
“我要去做點安靜的活兒。”科茲朝他豎起一根手指,緩慢地搖了搖。“我需要——安靜。”
他露齒一笑:“你明白嗎?”
說完這句話,他便跳入了傳送陣中,告別了兩人。
當視線從一片藍色的熒光恢復正常之時,他已經來到了幽深的地底。雙足踏地,他活動了一下肩膀與脖頸,短刀仍然貼著手腕,冰冷的觸感沒有絲毫變化,它們沒有被他的體溫所溫暖。
或許我沒有體溫。康拉德·科茲想。
現在,他的臉上沒有笑容。
熟悉的黑,熟悉的暗。他目所能及之處只有黑暗,它們又來了——竊竊私語,向他表示臣服。科茲笑了起來,卻並沒有接受。
他可以,但他不願。
“我需要你探查清楚那地下的情況。”法師是這麼對他說的。“你可以使用自己的能力,但我請你多加小心。她們看得見我們。”
“你們看得見我嗎?”
站在黑暗裡,康拉德·科茲問。他緩步向前,直至完全陷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