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拉德·科茲不喜歡他的名字。
從來都不喜歡。
沒有一刻喜歡。
說得再準確一些,再偏激一些,再符合康拉德·科茲此人應有的複雜性格一些吧——他不喜歡任何東西,他厭惡所有人,甚至包括自己。在他最黑暗的想法裡,他甚至希望所有人都死去,一了百了。
但是......不管怎麼說,他目前還是被人以這個名字稱呼著。
“康拉德先生!”有人敲響了門。
帶著一股狂怒,康拉德·科茲勐地轉過身,開啟門,黑髮飄揚,蒼白的面容、瘦削的兩頰再搭配上那憤怒的表情,使他看上去和鬼魂沒什麼兩樣。
但那個叫他的孩子卻並不怕他。她帶著一股羞怯的笑意將舉著手裡巨大的餐盤,那上面有幾塊珍貴的白麵包,以及一種科茲叫不上來名字的紅色圓形水果,還有一大碗濃湯。
“媽媽做的早飯,多了一些。”
孩子小聲地說:“您又出去作戰了,又沒有好好吃飯,一定很餓。我媽媽說,不按時吃飯會營養不良的,您看上去就不是很健康。”
科茲的脖頸開始痙攣般地抽搐起來,這孩子的關心變成了一種蝕骨的毒藥,讓他的面容情不自禁地抽搐了起來。
隨之而來的,還有一股暴虐的衝動,他開始劇烈地喘息。
不!
康拉德·科茲咬著牙將那衝動扔到了他人性最黑暗的角落裡——不!不!
你不能這麼做。
過了好一會,他總算將它停下了。
他粗暴地從那孩子手裡拽過餐盤,冷聲說道:“以後不要特意做一份送過來了,不要再這麼做了,明白嗎?我不需要食物也能活得好好的,但你們不同。”
“可是,媽媽真的是做多了呀。”女孩委屈地說。
謊言!
科茲瞪大眼睛,腦海中的聲音又開始了。
那聲音輕柔而平和,卻帶著難以想象的惡意——這個低賤的凡人小崽子在向你說謊!她欺騙你!她和其他人一樣!殺了她!殺了她!
不——!
他將餐盤的一角捏的咯吱作響,就在他即將完全破壞這可憐造物之時,他回過了神。
不。
再一次,科茲拒絕了它。
“......不要再這麼做了,明白嗎?”
科茲低聲說道:“你還是個孩子,你需要營養......讓你的母親不要再做這種多餘的事了。”
他用力地關上門,將女孩殘忍地扔在了門外,唯恐再慢一步自己會忍不住傷害她。
與此同時,他也將外界的光線阻絕了,房間內再度只剩黑暗。科茲沉默著將餐盤放到一邊,並沒有選擇食用。
他沒有說謊,他真的不需要食物——實際上,康拉德·科茲早就不知道飢餓是什麼滋味了。
怪物們都是如此。
早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就已經是一個怪物了。
他找了個角落坐下了,緊靠著牆,冰冷的金屬觸感穿透了他單薄的衣物,觸及後背。
這冰冷是如此熟悉,一如諾斯特拉莫寒冷的夜晚。他又想起自己穿梭在那座城市裡的日子了。
那些日子,他穿梭在尖頂的房屋與冰寒的細雨裡。他經常受傷,有時是子彈,有時是刀子。他還沒完全成長起來時,這些東西仍然能傷到他。
好在他很快便能恢復,幾個小時就能從皮開肉綻中回覆正常。這很好,好的有些不對頭。
但是,子彈不容易取出,他每次都需要將子彈剔出來。這很疼,康拉德·科茲想,他對疼痛的思考恐怕就是從那時開始的。
取子彈是一件很艱難的工作,有時甚至會失敗三四次。
他那時喜歡在一座教堂的頂部做這件事,第一次往往最小心,但也最容易失敗。
子彈陷進血肉裡,他不得不用自己的指甲在鮮血淋漓的傷口中扒拉著,試圖找到它的位置,並將它拿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