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格瑞姆悲哀而絕望地凝視著它,他能夠猜出下一個出現的人會是什麼模樣。他記得那一切,甚至記得刀刃劃過費魯斯脖頸時的觸感。
但是,這一次,鏡子裡卻無人出現。
只有一個聲音。
甜如蜜糖,毒如砒霜。輕如情人的耳語,柔如夏夜的晚風。
一雙手從背後纏繞而上,溫柔的掛上了福格瑞姆的身體:“真高興你還記得我。”
麝香味在黑暗中湧動起來,那東西用他的聲音說:“好久不見啊,我自己......啊,你竟然穿著這套衣服,真令我懷念。”
福格瑞姆僵住了,幾乎無法呼吸,而那東西還在喋喋不休。
“知道嗎?這些日子我時常想起過去的時光,那些美好的舊時光。徹莫斯、軍團......一切在那時看上去都是那樣的美好,對吧?”
他若有所思地說:“記憶有美化功能,看來此言不假。”
那雙手鬆開了。
蛇尾爬行,福格瑞姆一動不動,而那東西卻自顧自地來到了他面前,將褻瀆的身姿完全顯露。鱗片、四手、搖曳的柔軟腰肢與白暫的肌膚。
惡魔漫不經心地朝他揮了揮手:“嘿,回神了,呆子,我現在對你可沒什麼興趣。”
什麼?
惡魔翻了個白眼,甚至還自顧自地打了個哈欠。他用手指抹過那紫色的唇彩,抬起手來看了一眼,嫌惡地嘖了一聲,隨後趕緊將嘴上的唇彩都擦掉了:“真是的,怎麼又是紫色的?我最近喜歡用黑色的......”
“你——”
“——是我,是我啦!我就是你,真是的,你腦子怎麼轉不過彎呢。”
惡魔笑了起來,彎下腰用手怕了拍福格瑞姆的臉頰,隨後便轉過身朝著前方走去:“跟上來,呆子。”
福格瑞姆沒有回答,身體卻不由自主地朝前走去。
“這地方其實還不錯,你知道嗎?”惡魔自顧自地說。“雖然我一直都不太想看到刺人劍之後的事兒,但之前的,卻都還不錯。真沒想到我會這麼說......”
他抬起手指了指右邊的黑暗,那裡立刻亮起,一幅圖景顯現了出來。正是帝皇之子們在戰場上衝鋒的模樣。他們團結在一面旗幟之下,毫無畏懼地和十倍於自己的敵人戰鬥著。
“老實說,我挺為他們驕傲的。”惡魔說。“這麼說可真奇怪,但是,的確如此。理智迴歸後,我終於有時間得以清楚地翻閱自己的記憶,分析自己的內心。”
他轉過頭來,因為塗抹著脂粉而變得妖豔的臉上卻滿是平靜:“那個法師說的沒錯,我的確非常自卑。我生活在一群超人之中,超人中的超人。他們每個人都那麼的完美,那麼的令人仰望。”
“哪怕是安格朗,在戰場上都勇勐的可怕——而福格瑞姆呢?福格瑞姆有什麼?”
惡魔自嘲地笑了起來,指著自己的臉咯咯直笑:“一張完美的臉?”
“我費盡心思的追趕他們,甚至只帶七個人便衝往拜扎斯。一切的一切,都只不過是為了證明我不比他們差......”
惡魔困惑地低下頭:“但是,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那樣呢?”
福格瑞姆沒有說話,因為他也沒有答桉。
很多事情,是不必有一個答桉的。正常人不需要知道1+1為什麼會等於2,也不需要知道該如何用最省力的角度將刀刃刺入敵人的心臟。可這件事不是,無論是惡魔,還是福格瑞姆,他們都想知道,為什麼事情會發展成後面那樣。
“追求完美並沒有錯,對嗎?”惡魔輕聲問道。“渴望被愛也並不可恥,人的天性便是如此。哪怕是佩圖拉博都希望有個人能理解他。可為什麼......只有我墮落成了這幅模樣?”
“難道真的是命運使然?”
福格瑞姆閉上眼。
命運?
或許吧。
他已經不在乎這些事了。他在乎他過去犯下的罪孽,他在乎那些被他殺死的無辜之人,他在乎軍團中那些冤死的子嗣,他也在乎他的兄弟,帝國,船長。
但他不在乎所謂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