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抬起那隻僅存的手,腸子從胸腹之中掉出,一些閃爍著光芒的液體在一瞬間吸引了克蘭的注意力。他很快就回過神來,但是,這一瞬間的失神卻已經足夠涅魯苟斯做一些事了。
原體與大魔,他們之間的戰鬥可不僅僅只是物理意義上的碰撞。兩個亞空間生物若是真的想要致對方於死地,必定會動用一些亞空間的手段。
蛆化之蝶,涅魯苟斯——擁有這個名字的大不淨者於短暫的半秒之內徹底消散了。它的肉體化作了一千隻蝶翼上閃爍著綠色光芒的美麗蝴蝶,在狂風與暴雨中盤旋而起,直直地朝著克蘭撲了過來。
它似乎是要用這情形來證明自己的名號沒有錯誤似的。坦誠地來說,若是一個無知的人站在這兒,看見這幅蝴蝶於暴風之中飛舞的景象,說不定會感動地哭出來。
若是一個文學家,他有很大的機率會做一首詩來表達自己激昂的心緒,去歌頌生命的頑強。但是,他們都不是克蘭·桑普斯,他們都看不見‘真實’。
真實的情況是,那些東西不是蝴蝶。
那些東西是一個大不淨者用亞空間能量重塑轉化過後的身體。而現在,這個大不淨者正在朝著克蘭·桑普斯撲來。
你以為這是最糟的那點?
不,不是。最糟的那點是他不能動——因為涅魯苟斯在爆炸過後,煙霧升起的那一刻就用亞空間的能量封鎖了周圍的空間。它真實的智力顯然要比那愚笨的外表要聰慧得多,從一開始,它就在故意示敵以弱,表現得像是個弱智。
從這一點來看,它和庫嘎斯有根本上的不同。後者蠢得真誠,而它卻是完全裝出來的愚笨。
現在,蝴蝶已經飛到了克蘭面前。它們翅膀上的花紋複雜而瑰麗,它們的軀體腐爛卻又富含生機。隨著翅膀的扇動,一些磷粉也隨之灑落。它們很快就順著呼吸格柵進入了克蘭的呼吸道之中,然後帶著無邊的惡意勐地進入了他的肺部。
劇烈的痛苦降臨了。
語言無法描述,也無法形容這樣的疼痛。克蘭突兀地想起自己還未經受改造之時的那次戰鬥,和小丑的那次戰鬥。他注射了興奮劑,穿著特製的戰甲,拖著瀕死的身體去和他戰鬥......
那次也很痛,但比不上這次的。或許他一生中所經受的所有疼痛都比不上這次的。這種疼痛不作用於肉體上,也不作用於靈魂上。
它作用於‘本質’,亞空間生物的本質。
他眼前逐漸陷入黑暗,手腳冰涼,如臂指使的靈能也不再回應他的呼喚了。一切都在離他遠去,不管是力量,還是生命。
他所擁有的一切都正在被剝奪——神瘟,納垢的力量,名副其實。
涅魯苟斯的聲音再一次於克蘭耳邊響起,這一次,它的聲音理性又睿智,聽上去和此前的它完全是兩個人。
“我終於可以不再掩飾自己了。”
它嘆息著說:“你知道要保持那樣的一種姿態有多難嗎?我必須違背自己的本性,這點是最難的,我無數次都想要放棄,想要以我的本性來與你交談,可我不能,因為我必須裝成一個傻子。”
涅魯苟斯輕笑了一聲,與納垢惡魔們留給人們一貫的印象截然不同。
“我一直在想象這一刻的到來,我的朋友......你不知道,但我已經等待了數千年。亞空間內的時間沒有意義,但對於你我這樣的生物來說,在其中度過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貨真價實的。我等了你數千年......只為了這一刻。”
一隻蝴蝶飛到克蘭眼前,停留在他樣式陰沉的目鏡之上,用那複眼仔細地觀察著他痛苦的臉,併發出嘖嘖的讚歎。
“庫嘎斯或許智力並不如何優越,但它對待自己的工作卻是全然認真的。在我的努力後,神瘟終於能夠撐起這個名字了......它能夠毒死你這樣的生物,能夠腐壞你們的心智,你們的靈魂,乃至你們的根本。”
“是不是很好奇,為何我要用‘你們’這個詞?答桉很簡單,我的朋友。因為我的目標從一開始就不只是你。神瘟由我的生命本質釀造,並非我自誇,但是,你何時見過一種瘟疫是由大不淨者的血肉製造的?”
涅魯苟斯欣喜地笑了起來:“你真相是,這顆星球上不止你一個原體。受咒之人有一個兒子在此隱居,他表現得像是忘了所有事,但我們不會。亞空間是有記憶的,我們記得他。我記得他。”
蝴蝶飛舞,盤繞,狂風與暴雨逐漸停息。烏雲依舊凝重,卻帶上了些許病態的綠色。九百九十九隻蝴蝶匯聚在無法動彈的克蘭身下,然後扇動了翅膀,託舉著他前往了地表上的某座城市。
克蘭已經無法說話了,也無法再感知到外界的任何東西。紋陣瘋狂地朝他示警,但他卻根本給予不了任何回應。可是,在這樣的一種絕望中,他卻依舊能聽見涅魯苟斯的聲音
“是的,我記得他。伏爾甘,火龍之主,不死者......他曾經被綠皮野獸們的神明俘獲,卻又因為那固執的本質而被它們放了出來。他是不死者,是永生者,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克蘭無法說話,但他知道。
納垢自誕生以來就在不斷地追尋生與死之間的界限,對於她這樣的一個神明來說,這是本能,也是天性。生命與腐壞之神,瘟疫與疾病之神。如果她追尋伏爾甘,那麼,恐怕她只有一個意願。
停在克蘭目鏡上的蝴蝶扇動了翅膀,涅魯苟斯的聲音再次響起:“是的,他會成為慈父最偉大的傑作。一個永生不朽者......一個活著的瘟疫集合體!你知道這是怎樣的一種殊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