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清晨,本地的一位女士(根據要求隱瞞姓名)在出來遛狗時遭遇了一場可怕的意外。”
“她在東大街與第三大道交匯之處的‘碧吉’酒吧對面的小巷口發現了一名渾身鮮血的男子,他遍體鱗傷。有人用彈黃刀在他身上戳刺出了幾百個可怕的傷口。那名不幸的女士幾乎當場昏厥,但她還是撥打了911,讓警官們趕來了。”
“根據採訪,警局的蘭德爾警官表示,該男子並無生命危險——是的,他渾身上有幾百個血流不止的穿刺傷,甚至包括各種要害,但卻並無生命危險。蘭德爾警官和我們有一樣的困惑,所以他願意為我們解答這個問題。”
“蘭德爾警官表示,他與聖貝魯奇醫院的約翰·卡林醫生溝透過,約翰醫生表示這絕對是個人類史上的奇蹟。被害男子名為亞當·提伯斯。本地人士,三十四歲,孤家寡人,沒有工作。這個遊手好閒的閒漢可能會改變人類歷史的程序!”
“原因很簡單,他受了致命傷,常人可以死上幾百次,但他就是沒死!”
何慎言緩慢地放下報紙,喝了一口自己的牛奶,又咬了口三明治。生菜和雞蛋混在一起的口感讓他非常不爽,法師皺了皺眉,乾脆將三明治扔給了一條湊過來的流浪狗。
那條狗發出欣喜的嗚嗚聲,卻沒有立即吃,而是用腦袋拱了供他,這才撲在三明治上開始大快朵頤。
法師心不在焉地撫摸著它的頭顱,端起牛奶一飲而盡,隨後便消失在了原地,只有流浪狗發現了他的離開,而桌子上隨風飄蕩的幾張紙幣,則是他留下的最後痕跡。
他出現在了那間醫院門口。
聖貝魯奇醫院並不大,但一應俱全——醫療上的東西一應俱全。這意味著他們沒有超級大的停車場,於是,今天的醫院門口停滿了黑色的高階轎車,輛輛防彈,輛輛上面都有人。醫院的門口更是被嚴加保護了起來。
何慎言甚至看到三三兩兩,穿著黑色西服的男人們在巡邏。
有趣,所以那報紙上說的事是真的。這醫院裡的確有個傢伙被刺了幾百刀還沒死。
法師很清楚美國的政府是怎樣運作的,他不知道那些細分的職位名稱,也不知道車管所為什麼能讓所有人都不爽。但他知道,美國政府就是一群無利不起早的混蛋。
現在,這幫人的動作很明顯地告訴了他一些事。
他消失在醫院門前,來到某間特別監護病房。這棟樓層甚至都被清空了,屋內有荷槍實彈的警衛保護還沒死的亞當·提伯斯,足足五人。
屋外更是站滿了一走廊。而在走廊的盡頭,有一間會議室,那裡有許多被緊急抽調而來,成名已久醫術高超的醫生們正在開會。他們正在研究為何這種事會出現在亞當·提伯斯身上。
不過,他們的研究註定沒有結果。
何慎言像是不存在一樣從警衛們眼前走過,來到病房的窗前。亞當·提伯斯剛好看見了他,那雙破碎的眼球裡別無他物,只有對死亡的懇求。何慎言憐憫地看著他,精神力觸鬚一掃而過,很快便發現了他為何沒死。
——還能是為什麼?
他幾乎都要嘆息了。
很少有人能受到如此待遇,身中數百刀,要害全部被刺穿,鮮血甚至都已經流乾,可就是無法死去。傷口每一分每一秒都在不停地抽痛,他的痛覺神經恐怕都開始發燒了,而不久之後就將死去。他會感受不到疼痛,會開始瘋癲。
到了那時,他甚至巴不得自己還能有所感覺。到了那時,他會精神意義上的成為一個瘋人。
何慎言推開門走了進去,房間內的警衛自覺地邁步離開了這裡。他們面容嚴肅,像是完全不覺得自己做的事有什麼不對,甚至還貼心的關上了門。
“聽得見我說話嗎,亞當·提伯斯?”他問道。
亞當沒有回答——他當然沒法回答,他的整個喉嚨都被捅爛了,像是塊被人踩碎的蛋糕似的,噁心又可憐。
但何慎言知道他聽得見,那製造這一切的傢伙刻意沒讓亞當的耳朵出現任何問題。於是他開始接著說。
“你過去是個癮君子,三度入獄的搶劫犯。不過你心裡還算有點人性,你每次都只是求財,沒想過傷害任何人。你家庭不幸,所以成了這副模樣——但是呢,世界上有很多人都有著和你相同的遭遇,他們都沒走上和你一樣的路。”
“所以我並不同情你。”
“但是,這並不是你應得的。”
何慎言嚴肅地對他說:“你或許是個人渣,但你罪不至死,更別提這還不如一死了之的嚴酷刑法......”
他抬起手,蓋在亞當·提伯斯失去了眼皮的眼球之上,這樣,他就能夠閉眼了。亞當·提伯斯聽見他說:“我會找到那個雜種,而你——我會把你應得的死亡還給你,亞當。”
亞當想說些什麼,但他說不出來任何話。他破碎的喉嚨那兒湧出幾縷鮮血,濺在潔白的床單上,像是某種回答。
何慎言收回手,亞當破碎的眼球暗澹了下去。他的呼吸逐漸放緩,在某個節點後完全停止了。遍體鱗傷的亞當·提伯斯躺在那兒,像是一個破爛布娃娃。他應得的死亡降臨了。
他床邊的儀器發出單調的“滴——”聲,走廊那頭沉寂了幾秒,突然爆發出了繁雜的腳步聲,正朝著他這裡衝來。
“安息吧,亞當·提伯斯。”
何慎言嚴肅地說出最後一句話,離開了這裡。
“我會找到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