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達爾的手很穩,他像年少時杜洛里斯教過他的那樣,撕開衣服,扯成布條。將傷口包紮了起來,做完這一切後,他站了起來。拿過他父親的劍,將雪挑起,蓋住了他的身軀。
將劍放在杜洛里斯的手邊,這是一種古老的習俗,只能用在真正的戰士身上。弗雷爾卓德人相信,亡者們終究有一天會歸來,而他們需要武器。
做完這一切,克達爾繼續前行。
他身後有四具屍體,有他部族的未來,有他的父親、他的兄弟。和他的手足。
遷徙從來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伊布拉塔爾部族的人需要年年如此——其他部族三年才會遷徙一次。
但他們與魔法無緣。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詛咒,伊布拉塔爾部族內依舊會誕生冰裔,但從來沒誕生過任何施法者。人們從凍土與血脈中繼承力量。有些人只能當爐戶,因為他們沒法戰鬥。但他們熱衷於給戰士們打造武器與盔甲,同時,生產之類的事情也由他們來做。
而另外一些人則是戰士。他們人數眾多,個個都是好手。更少也更強的那些則是冰裔,他們繼承了來自寒冰三姐妹的特殊力量,能夠無視凍死人的風雪,甚至運用那些臻冰打造的危險武器。
但,不知為何。伊布拉塔爾部族內從來沒誕生過任何施法者。
維爾特·克羅利達斯·伊布拉塔爾擔憂地看著前方的道路,離他們遷徙的目的地,準備過冬的地方並不遠,只需要翻過這座山就夠了。但每年遷徙都會死人,今年的情況尤為糟糕。爐戶們凍死了十五個,餓死了兩個。
戰士們倒是沒傷亡,可大多都在忍飢挨餓。維爾特看得出這一點,他作為部族內僅存的寒冰血脈,也是戰母瓦里安娜的伴侶,對此感到頗為心痛。
如果我們有施法者——!
他這樣想著,轉過身示意隊伍稍作休息。一名戰士很快便將他的命令傳了下去,隊伍末尾的爐戶們開始紮營,戰士們則原地稍作休息,他們在提防可能到來的任何危險——人,野獸。
沒有人值得信任,除非他是部族的一員。
這是在弗雷爾卓德生存的法則之一。
維爾特走到他的伴侶,戰母瓦里安娜身邊。她看上去非常心不在焉,手放在自己腰間的短斧上。看見他來,瓦里安娜嘆了口氣。
“我們還剩下多少食物?”
“只夠五天。”維爾特答道。
他又說道“不如我帶著獵手們再出去逛逛?”
“沒用的,我親愛的。”瓦里安娜搖了搖頭,她淡金色的頭髮在陽光的照耀下反射出神秘的光澤。這個年輕的戰母憂愁地一笑“動物們早就離開了,湖也被凍上了。就算我們有你,也沒法破開那堅冰的。”
“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們捱餓吧。”
“我們沒有辦法,除了繼續趕路之外別無他法。”
維爾特搖了搖頭“會死更多人,爐戶、戰士,甚至是你我。”
“那不重要,只要部族能夠延續下去。”
年輕的戰母答道,她看著維爾特碧藍色的眼睛,情不自禁撫摸了一下他的臉頰“但你最好死在我後邊兒,維爾特·克羅利達斯·伊布拉塔爾。”
“不然呢?”維爾特咧嘴一笑。
瓦里安娜狠狠地將他拉近,給了他一個深深的吻。
良久,唇分。
瓦里安娜裝作什麼事情都沒發生似的,扭過頭去趕他離開“忙你的去吧。”
維爾特笑得更加燦爛了,他就喜歡瓦里安娜這股羞澀的勁兒。
他們紮營過後沒多久,突然又颳起了風。維爾特剛剛因為那個吻而變得輕鬆一些的心中又沉重了起來。
這是暴風雪即將到來的前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