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風捉影?」
他複述這四個字,極其認真地回味了一會兒,問道:「怎麼?現在,已經變成捕風捉影了嗎?」
門外的高峻突然渾身起了一層戰慄,跟了沈淮這麼久,他久違地,又一次從骨子裡頭開始發冷。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沈櫟的聲音,突然艱澀。
「嗯,你最好不要是那個意思,」
沈淮冷冷地說:「否則,我不介意再廢掉你一個兒子。」
高峻悄悄地向廊下走開兩步,有許多記憶在一瞬間重新躥進腦海,他抬頭仰望,視線越過樹梢和屋瓦,望見遠處開闊的晴空,那股子因為沈櫟夫妻到來的煩躁,才稍稍淡了一些。
屋子裡,冷靜下來的沈櫟已經重新開口,這一回,他卻換了柔和的語調。
「沈淮啊,財立於德,家立於和,你鬧了這麼些年,也該夠了。」頗有些苦口婆心的滋味。
沈淮稍稍調整了一下倚靠的姿勢,眉眼重歸淡漠,彷彿剛才出言威脅的不是自己,「哦?」
沈櫟見他似乎有願意傾聽的意思,心中鬆了一口氣,連忙續道:「你是我沈家的長子長孫,這個家,怎麼說都是歸你的。當年確實是我對你母親不起,可是男人立身立言,縱有些妻妾紛爭,也本是每家主母該理好的事,你如今也大了,見的世面也多,你說說看,哪家不是如此?」
他打量著沈淮的神色,看不出有發火的跡象,便繼續說:「偏你母親性情孤潔,受不住。這也便罷了,她去後,你又發瘋……」話到此處,他突然長吸了一口氣,對上沈淮莫測高深的視線,終於還是又轉了話頭,「我知道:沈家無人能管得了你,都怕你,可是,你如今仕途正好,也該有所顧忌了吧?」
沈淮不置可否地扯了一下嘴角,似乎還有傾聽的耐心。
沈櫟只道他吃軟不吃硬,以為自己終於找到了合適的說話之道,愈加懇切且慈祥:「趙氏伏低做小多年,即便待你不似親兒,卻也多有包容,你便是個冷心冷情的胚子,也該被焐軟了吧,何至於如今還要為難她?還有你兩個弟弟,當年少不知事,犯了錯,原已有長輩耐心教導,都已立誓改正,誰知卻被你弄得,一個毀了一生,一個呆滯了大半年,說起來又何其無辜……」
「唔,」沈淮打量著父親面上的慈祥,微虛了眼睛,諷刺地道:「少不知事?——莫不是隻比我小了半個月的人,不是沈沅?」
沈櫟聞言一滯,他懂沈淮的意思,沒有相差僅僅半個月的「少不知事」,可是他想起遠方的兩個兒子,面上倒有了慈父之光,看著眼前這個不順眼的,忍了又忍,最後只得一聲喟嘆:「唉,說到底,這一家人將秘密護住,哪個又不是在護著你?」
「父親,你莫不是搞錯了?要守著秘密的人,是你,不是我。」
這不是一個應該糾纏的話題,沈櫟選擇裝沒聽見,雙目含淚地向床前走近了兩步,「沈淮啊,這幾年你遊歷在外,家人都很惦記,如今你前程更好,當可耀我沈家門楣,絕不可再在那些細枝末節上耽擱了啊!」
沈淮抬眼,望進沈櫟的兩泡淚眼中,埋在心底的那絲荒唐,隔了三年的時光,終於又被眼前人喚醒,並漸漸蒸騰,最後化作荒謬的笑意,衝出喉嚨。
他笑了兩聲,心底的疲憊卻還沉沉地壓著,無有釋放,便揚聲喊了高峻進來。
「你去把趙氏帶進來。」
「你要做什麼?」沈櫟防備地問,「不是不想見她嗎?」
「我沒耐心與你們糾纏了,父親,」沈淮道:「所以,這就準備修剪修剪‘細枝末節,。」.
金陵小財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