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芽不願再耽擱,對鄭斌道:“此事說來話長,日後再講,我們定然要先出城去,還請鄭大人放行。”
鄭斌:“難道是要尋毒醫劉三點?”
蘇芽:“是。”
“我去接!”鄭斌果斷道:“沈大人如今耽擱不起,還是先去由張參木守著妥當,我去尋人送來!”
他說著已準備再翻身上馬,回頭看見蘇芽和高峻還沒應,便鄭重地道:“我與沈大人一見如故,此番出城尋人,必然竭盡全力!況且,鄭某是從廣西一路探查而來,早知沈大人毒傷淵源,他為救萬人奮不顧身,乃是英雄,今日之劫不應他受!”
兵分兩路,倒確實是個更好的選擇。劉三點和顏氏藏在白馬湖西畔,此去往返百里,以徐遠的腳程,若是尋人順利,橫渡白馬湖,約莫能在晌午趕回。然而進城的道路有數條,萬一兩下里走叉了路,反而誤事。
這一陣耽擱,蘇芽已經冷靜下來,對箇中利害理得清,便徵詢地看高峻,她不確定鄭斌有幾分可信。
高峻點了點頭。他跟著沈淮日久,蘇芽信他的判斷,這事兒便定了。
記下了劉三點的所在,鄭斌又留下得力助手收拾那一處“刺客悍匪”的殘局,自己則調轉了馬頭,準備重新再向白馬湖方向迎去。
蘇芽卻突然喊住他:“再煩請鄭大人:在四方城門安排人手,若毒醫與你錯過,自行進了城,還請貴屬立刻護送他去漕督府。”
鄭斌點頭應下:“當是如此。”
他此刻心情迫切,實不作偽:曹開河已死,於公於私,這一趟他都必須親自去。沈淮不僅與趙慶案直接相關,而且還跟鄭斌佈局要深挖的軍器私造案有千絲萬縷的關係。更何況,他還有揚名天下的口碑,更是非同一般的皇親國戚。
若沈淮真的死在這淮安城裡,他鄭斌便是再破十個大案,甚至將這漕運上的蛀蟲挖清了,恐怕也無法在皇帝和太后哪裡交代過去。
縱馬疾馳向城門,鄭斌眼前卻又浮現剛才所見景象,顛簸之中,一腔憤懣漸從胸中升起——
孃的,看那一地的箭矢,看那一排的火銃!
國庫空虛已久,戍邊將士尚要巴巴地數著軍餉,等著不那麼破的棉衣、不那麼鏽的兵器,可這漕運裡可好,都拿來剷除異己了!
供職在錦衣衛,鄭斌見多了世間不平事,自己手底下也並非盡是公道,可這一趟差事的所見所聞,卻尤其讓他心緒難平。
人在黑暗裡呆久了,若不怕光,便嚮往著光。
鄭斌也沒有自以為如何正義,卻是被激發了早已沉寂的血性,於公於私,他都想要對得起這一刻沉寂已久的良心。
目送鄭斌的人馬消失在長街盡處,一直佇立在蘇芽前方緊張等待著的邱念雲鬆了一口氣,趕忙喚人去掀車簾,招呼蘇芽和高峻速速帶沈淮上車。
卻聽蘇芽說了一句:“車馬太慢,邱小姐,我等先行一步。”
邱念雲驚訝地回頭,只見高峻和蘇芽已縱身躍起,踏上街邊院牆,徑自從鱗次櫛比的屋頂上穿梭而過,向著漕督府的方向飛奔而去。
竟是不肯耽擱片刻功夫,也果然比馬車快得多。
望著他們很快消失在屋頂的背影,平生第一次,邱念雲不鄙視武夫,相反,她甚至開始嚮往那飛簷走壁的功夫。
渾身浴血的蘇芽,堪與沈淮並肩作戰的蘇芽,已是她不能垂眼輕視的所在。
邱念雲按住尚且劇烈跳動的心房,想到方才所見的殺陣,想到陣中為對方不顧一切、生死相護的人,心中酸澀、嫉妒、掛念、憂心,諸般滋味盤雜。
她喜歡的人,果然是非同一般的英雄,是真正的少年傳奇。
然而他那樣的傳奇,她還配喜歡嗎?
聽話聽音,沈淮的傷病恐怕極度危急,看他那樣無知無覺,是否還能熬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