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前嘩啦啦地圍了一圈人,殷切地看劉三點和張參木輪番診斷。
沈淮溫和淡定地配合著,一雙眼睛卻瞬都不瞬地黏在蘇芽身上。
他心中有數:束縛了自己整整半年的枷鎖,已經徹底解脫了。
蘇芽為他療傷時走過他的經脈,心中也是多少有數的,卻還是直到兩個大醫都肯定地宣佈已徹底脫險了之後,才真正地釋懷,抬頭對上沈淮的目光,終於笑出滿臉燦爛。
顏氏喜極而泣,真好,這個女婿跑不了了。
丈母孃的慈愛之心終於又有了用武之地:“想要吃點兒什麼?我去給你做。”
“顏姨熬的小米粥最香,”沈淮毫不客氣,“還要配一碟涼拌乾絲。”
他吩咐高峻,“你陪顏姨去,讓漕督家的廚娘給打個下手——千萬別讓她們插手,我就想吃顏姨做的味道。”
嗬!劉三點大為震驚——這小子真有一套,才剛撿回一條命,就又開始哄未來丈母孃了?
捧場之周到,令人髮指,果然是一朝回魂,更盛往昔啊。
果然,顏氏立刻露出四分欣慰三分欣喜外加三分忐忑:“也不是什麼稀罕的米粥,我自己弄的來,怎敢勞動漕督府裡的人?不用,不用。“
徐遠抬起胳膊肘,不輕不重地往高峻腰間一戳,高峻立刻大聲地呼應:“能用,能用!顏姨,公子說能用,您就大方地用!您的手藝不花哨,可是最實在,順便教她們兩招也就夠那些廚娘受益終身了。”
他做出引路的姿勢,“走,咱們這就去庖廚露一手!”
“那個……”劉三點連忙喊了一句,對顏氏陪上笑臉,“多熬點兒,我也想吃。”
顏氏敦厚地應了,拉著小晚杏的手兒跟著高峻出門。
鄭斌已將錦衣衛裡的兩個紅衣驍騎撤到外院門口,其實有高峻和徐遠在,這裡完全不用防護,這兩個是用來攔那些大大小小的官吏的。
“顏姨,回頭到了庖廚,您別拘束,在家的時候怎麼做,在這兒就儘管還怎麼做,只管把粥熬得濃濃的,小菜調得噴香的。”
高峻領著顏氏出來,一邊說著話,一邊進了內宅的雕花門。
顏氏笑著應了,又哄著還有些木呆呆的小晚杏,等會兒看見好吃的點心,就幫她討。
高峻卻抬眼往牆角瞧了瞧,那裡一截翠綠衣襬,轉瞬即逝。
外院裡,張參木跟劉三點議著醫案,讚道:“這藏春草果真有奇效,劉老弟,你這發現定能造福蒼生,只不知別處可否移植?”
劉三點忍不住得意之色,嘴角快要扯到耳朵根了——可不就是嘛!天下醫者千千萬,幾人青史可留名?他劉三點只憑這一株藏春草,就可立足筆墨之間了。
“前輩謬讚,實則我至今還沒有將藏春草的藥性拿捏透,這回算是誤打誤撞了。”他也不飄,實事求是地將那日孤注一擲的事情講了,尋思道:“春生萬物,他們毀不乾淨的,這四五日一過,定是又長出一茬了。”
張參木點頭,“那定是長出來了,這草一年一度,時機不可錯過,如今沈大人脫險,我便可照應的了了,你若掛心,等咱們將醫案定下後,自可再去尋。”
“我倒是想去,”劉三點苦著臉,抱怨道:“可是我如今牽扯的事兒多,跑不了。”
按照沈淮幾天前的“遺言”,他已將當初宋瑾和李正搶自己的事情如實地、分別地告知了鄭斌、王恕、邱奈成,這幾日三邊是輪流地派人來問話,書吏上門,口供都寫了好幾份。
李正死了,背後的人還在;宋瑾跑了,性命還在;是非關口,他哪裡敢出這外院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