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她清楚,宋瑾手上,何曾有什麼毒物?
若真有劇毒,宋瑾早就拿出來用了,就憑李正這麼個貪生怕死的貨色,若宋瑾有毒物傍身,早將李正玩出花樣來來,何須等到現在!
夏清風遲疑不定,宋瑾卻面無表情地側身,衝她微微點了點頭,垂手在道袍襟口理了理。
夏清風眼瞼一眯,立刻低頭行禮,將滴血的手指掩在袖中,利落地跟著管家走了。
管家引著夏清風往外走,將她送上馬車,看著夏清風拂過的車欄上留下帶血的指印,嘴角便微微撇了撇:這位清風樓主,到底還算是好命,雖多少也有些過往經營的依仗,可若不是機緣巧合,今夜豈有機會從這鎮守太監府裡走出去?
從管家的眼睛裡看出去,今夜諸班事兒,雖然荒唐,卻皆在情理之中。
他此刻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個窺探到了世間奧秘的凡人,又興奮,又恐慌,激動還無人可分享——太監割掉的那話兒,還能重新再長出來?
哈哈哈,閹人們莫非都得了失心瘋了?!這幫王八羔子,鎮日裡不把人當人看,原來報應都在這裡呢——看他們怎麼被人耍得團團轉!
管家心裡爽得不行,這信雖是他遞進來的,可方士這人卻是李正留下來的,日後成了他有功,敗了他無害,真真是美差!
鎮守太監府裡,今夜格外神秘,夜夜笙歌的李正跟著方士唸經去了,還不準旁人靠近小院十尺!這秘密內幕,天底下只有他大管家明白……哦,不對,那送筆墨的小太監是不是也聽到了?
管家跟著六個大漢走到院子門外,裡頭說了不用伺候,他便裝模作樣地再叮囑一回,之後就腳後跟不沾地地走了,得去敲打敲打那小太監,這事兒可不能莽撞外傳。
屋裡的油燈亮了一夜,中間偶爾傳來話語聲和動作的聲響,還又叫了兩次熱茶。
送茶的小太監出來說:“公公正跟著方士學道印,伸臂展膝,踢腿落足,十分精神,不見疲憊。”
兩個值夜的大漢靠在院門外,吃著管家派人送來的酒食,倒也算自在。
不知不覺,竟然已過了卯時。
晨曦中,大屋裡的油燈顯得弱了,沒有人聲,也沒有動作聲。
倆大漢活動一下疲憊的筋骨,悄聲議論:看來這方士果然有靈丹妙藥,向來不能熬夜的公公今天居然堅持到了天亮。
管家帶著人,端著洗漱用品和早點過來,準備提醒一下主子,小心地敲門,無人回應,繼續敲,裡面已暗澹的燈火晃了幾下,滅了。
管家心中一凜,喊一聲“小的斗膽”,伸手推開門。
血腥氣撲面而來。
身後兩大漢叫一聲“不好!”,撥開眾人衝進去,房門大開,適應了光線的人終於看清裡面情形,一片駭叫聲響起,管家腿一軟,跪倒在地。
寬敞的大屋裡,李正仰躺在正中血泊裡,眼珠子突出來,嘴巴大張,衣服都被扒開了,敞著白胖的胸膛,胸腹上一道長長的血口子,口子裡擠壓似地冒著一堆血湖湖的東西,最上面那個,跟雞的心臟形狀差不多一樣,還裹著肥肥厚厚的黃色脂肪。
竟是被人給掏心掏肺了!
血腥氣充盈屋中,四面門窗緊閉,屋頂瓦片齊全,而那仙風道骨的方士,卻已不見了。
這注定是一個不平靜的早晨,半座淮安城被驚起,衛兵集結,急急封鎖了剛開啟不久的城門。
驚悚的流言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了,口耳相傳,據說淮安城裡進了個妖怪,專掏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