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念雲聞言點頭,臉上卻盡是不信,誇張地捂著嘴低呼道:“真的?難怪呢!”
她說著惋惜地搖頭,似是有什麼秘密難以啟齒,只等著蘇芽捧哏。
可蘇芽眼睛看著碟中的點心,彷彿那碟松子百合酥正在開花,看得眼中隱含笑意。
邱念雲臉上僵了一下,放下捂嘴兒的手,輕輕地清了清嗓子,續道:“難怪那日她會把你放在這間廂房裡。蘇芽,現在你應是已經清楚了,那日官差過來,是直撲這間廂房的,赴宴的都是大家閨秀,只有……”
“只有我,是一介貧民。”
蘇芽含笑抬眼,突然有點兒不想做戲了。
經過適才那一下躁動,她意識到一件事實:潛伏了這麼久,她的心氣早已改變。
今天是邱念雲自己改了主意,可是下回若再有人讓她爬竿子、逼她出醜,她該怎麼辦?
為了謀求闖過七月初四的那個關卡,她隱忍低調、勤奮努力、晝夜不停,摒棄了一切正常少女對美、對愛情的嚮往,她孤獨地前行,對抗著宿命,或者順從著新生,在每一個要撐不過去的時候,全靠著母親鮮活的笑臉,才又升起了新的勇氣。
然而,或許並非新生的每一件人事都值得她那樣卑躬屈膝。
既然她已經有了一些翻盤的能力,既然她已有直面命運的決心,又何必總是小心翼翼?
“邱小姐,你想說的我明白,”蘇芽溫和地道:“可是,理刑衙門難道不是歸你的父親——漕督大人管轄的嗎?”
邱念雲噎了一下,接下來的詞兒便忘了。
是呀,理刑是配合漕督施政的,照理漕運總兵官是指使不著的,可如今劉雲分明成了曹開河的工具……劉雲那個吃裡扒外的東西,父親怎麼還不回來收拾?
蘇芽站起身,向邱念雲福了福,真誠地道:“邱小姐,蘇芽從未有攀附權貴之心,當日是在曹小姐的盛意之下慌了規矩,因此後面無論是巧合還是被誰利用的,既都沒有損傷,我便都當作是提醒了。你若是擔憂,日後便不再賞我的生意便是,務請留一條生路。”
你們鬥你們的,別牽扯我。否則都沒好處。
邱念雲怔了怔,坐在那裡,臉色漸漸鐵青。除了曹青媛,她幾時被人這樣直接堵過話頭?何況還是個貧賤的話本娘子!
可是,方才蘇芽身上釋放出來的壓力依然抓在她的每一處毛孔上,邱念雲一時分不清楚自己心中是惱是懼:這是在威脅自己?她怎麼敢?她怎麼敢!
就在這時,院中響起一陣腳步聲,接著門外一聲驕叱:“讓開!我來找邱小姐玩耍,你們這群不長眼的,敢不通報?”
卻是曹青媛的聲音。
邱念雲被堵了話頭正一肚子鬱氣,這便把手中的帕子往桌上一甩,噌地站了起來:這驕縱煩人的曹青媛,面上裝著一副爽直的脾性,卻今日挖坑,明日又挖坑,全然不畏懼自己。
不過是個世襲的伯府小姐,勳貴之家就能這樣目中無人了嗎?
這漕運相關,到底還應該是父親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