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芽這才安下心來,又去聽外面的聲音。
那個責問理刑差役的聲音蘇芽認得,是曹青媛的二表哥王承佑,今日的宴席只招待女客,男賓一概沒有,卻沒想到他竟然來得這麼快。
而且出口就十分犀利,點出了利害。
方才不顧清風樓管事阻攔,強硬地下令搜尋的人上前解釋,說是辦案追蹤,怕賊人衝撞了各府的小姐,所以不敢不查。
曹青媛尖聲道:“你們是眼瞎了嗎?看不見清風樓外有人護衛?”
她是真的氣瘋了,她是堂堂漕運總兵之女,今天卻被同為漕運系統服務的理刑當場砸了場子,這比一般人被查兩下要難受一百倍,她以後還做不做人?
現在有王承佑出面,她說話也有條理多了,“你們莫不是別有圖謀?抓什麼人,抓到了嗎?難不成人在我宴上?先說明白了——本小姐今日請的,可全都是淮安城裡有頭有臉的閨秀!”
她橫慣了不怕事兒,直接就將今日理刑的行為解釋成別有居心,既是對著她爹這個漕運總兵來的,也是想表示他們不顧在場官宦小姐的體面。
曹青媛想將在場閨秀以及閨秀背後的官員體面都繫結道一起,也算頗有急智。
這條盤算能不能成另計,可她有一條是說對了:今日這場子確鑿是被砸了,最先下的自然是漕運總兵的面子,卻必然也要波及一群參加宴席的人——誰家的閨秀能被衝撞?
於是,院中聲音此起彼伏,盡是討伐聲,曹青媛還是第一次受到這麼多的支援,一時臉色複雜……早知道這樣能夠有這好處,她應該早安排幾次這種危機。
人聲終究是呼啦啦地撤去了,宴席也繼續不下去,受到驚嚇的以及看到熱鬧的閨秀門各懷心思,各自都收了東西,陸續告辭。
現在似乎不會再有人關注這裡了,蘇芽趕緊爬起。
可她爬起來時,卻將手狠狠地撐在他胸膛上借了一把力,按得沈淮差點兒岔氣。
蘇芽從樑上翻身坐起,連頭頂糊上的蜘蛛網都顧不上清理,就眯著眼睛,惡狠狠地壓低了聲音,問:“周淮,你莫不是覺得我近日太過於配合了,所以好欺負?”
沈淮也迅速坐起來,可這粱與屋頂太近,他就算弓腰駝背也無法坐著,索性又側躺了下去,好整以暇地拿手撐著額側,緩聲道:“此言差矣,我怎會知道今天這裡有你?”
“那伱自己不能上樑?為什麼要拖著我送你?”蘇芽咬牙,“進門的若不是我,你莫非要去鑽花瓶?”
沈淮沉思:“嗯哼,這麼一想,果然是,幸虧有你。”
他認真地道:“難道是老天見我一而再、再而三地救你,所以開始安排讓你報恩的戲碼了?”
“……”蘇芽氣結,她還難得被人堵得說不出話的時候。
偏他說的也對,之前確實是他再三地救了她三次,這會兒幫他一把,似乎也是應當應分。
——呸!當誰傻嗎?她是黃花大閨女,要那樣趴在一起幫人?
蘇芽不想理他,便扭頭看粱下,諸般傢俱因被俯視而顯得渺小了些,房門大敞,門外陸續還有人穿梭。
此處絕非久留之地,速速離去,其它再議,總之絕不能再被他拖累。
她不再爭執,拂袖躍下。
庭院之中,曹青媛剛收拾好了自己因打鬥而散亂的髮絲,氣哄哄地往外走。
王承佑跟在她身後,臨走時,隨意地往右側末尾的那間廂房看了一眼,恰見到一抹清淡的素色衣衫從空中落下,有隻漂亮的手垂下,把飛揚過的裙角壓了壓,然後腳步輕抬,從門內走出一個妙齡女子……
——蘇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