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華滿天,花香弄影。
對於白雨澤這個“舉人”能入住自家南院,可以看得出來,呂卿蒙是非常十分以及極其的高興。
酒過三巡,原本就不勝酒力的呂卿蒙已經大著舌頭了。
“白兄,我佩服你,真的很佩服你啊!”
呂卿蒙醉眼迷濛,勾著白雨澤的肩膀,大著舌頭道:“你年紀輕輕,就已經高中舉人,家境殷實,還有閒情逸致四處遊學來增長見聞,羨慕,呂某真的是好生羨慕啊!”
“呂夫子教化一鎮稚童,也是功在千秋的善舉。”
白雨澤平靜地開口道。
“不不不,白兄,你高抬我了。”
呂卿蒙連連搖頭,而後跌坐在白雨澤身旁,自嘲地笑了一聲,開口道:“教化一方?呵呵,我那是沒辦法!我得活著呀,我還得繼續讀書趕考啊,不去當教書匠怎麼辦?讀了一輩子的書,除了這個,別的我什麼也幹不了啊!”
說罷,呂卿蒙又仰脖灌了一大口酒,胸脯拍得震天響。
“想我呂卿蒙,三歲識千字,五歲背唐詩,七歲熟讀四書五經,八歲精通詩詞歌賦,九歲!便能洋洋灑灑寫下長篇大論!”
呂卿蒙豪氣干雲地一揮手,而後打了個酒嗝,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道:“嘿嘿,說錯了,是十歲,十歲就能作出文采飛揚的文章來!”
“可有什麼用?自從中了秀才之後,我連著考了十年的鄉試,卻還是中不了舉!”
呂卿蒙臉上的表情似哭似笑,澀聲道:“趕考這麼些年,家裡除了這間祖宅以外,其他能賣的東西也都賣的差不多了,其實我都知道,鄉親們表面上尊我一聲呂夫子,可背地裡,哪個不都瞧不起我是個窮酸秀才?哈哈,百無一用是書生嘛!!”
聽著呂卿蒙的發洩,白雨澤默然不語。
其實以呂卿蒙身上那黑霧纏繞的黴氣,他想要中舉,可能性幾乎為零。
因為古代科舉,除了需要自身飽讀詩書、滿腹經綸以外,究竟能不能高中,應試時的運氣,也佔了很大一部分。
故而有云:有滿腹經綸,白髮竟然不中;也有才疏學淺,卻少年及第登科。
白雨澤有預感,若是能解決掉呂卿蒙身上那黴氣的困擾,以他的才學,別說中舉,便是進士也有機會一搏。
“白兄,那日初見,在學塾門口,你們一定覺得呂某特別討厭,覺得我特別不近人情,對吧?”
呂卿矇眼皮微抬,忽而開口問道。
白雨澤沒有說話。
而一旁向來以耿直出名的了塵小和尚,則直接點了點頭道:“是啊!當時我還跟白大哥說,說你狗眼看人低呢!”
呂卿蒙愣了愣,似乎沒有想到了塵竟然會這麼直接。
白雨澤扶了扶額,屈指在了塵的腦門上一彈,開口道:“行了行了,你多吃點菜,少說點話吧。”
“呵呵呵,無妨,無妨。”
呂卿蒙連連擺手,示意自己並不怪了塵。
“可是白兄,你知道我為什麼會拒絕那人嗎?”
呂卿蒙深吸了一口氣,不等白雨澤答話,便自顧自地開口道:“因為讀書,他不是窮人可以玩得起的啊!我是不想看他一頭扎進這無底洞來,把整個家都給拖垮了!”
“多少人寒窗苦讀、挑燈夜戰,可卻一生都被擋在了秀才、舉人的門檻之外?可要是中不了舉人,讀一輩子書,皓首窮經,又能有什麼用?”
呂卿蒙指了指自己,開口道:“就比如我,好歹也是書香門第、官宦之後,我小的時候,高低也算是個神童吧?可現在呢?還不是青雲路遠,但卻已經是窮得身無長物了?”
“你說那莊稼漢,連送他兒子上開蒙學塾的錢都是好不容易才湊夠的,日後買書籍的錢呢?筆墨紙硯的錢呢?縣試、鄉試的路費呢?他拿什麼出?”
呂卿蒙搖頭長嘆道:“都說寒門難出貴子,難道全都是因為士大夫們的打壓嗎?不,不是的,是這書,寒門他讀不起啊!!”
白雨澤聽著呂卿蒙的肺腑之言,也是忍不住微微一嘆。
原來那日,他們都誤會這個刀子嘴、豆腐心的讀書人了。
“來,幹!”
白雨澤抬手舉杯,跟呂卿蒙重重碰了一杯,各自仰脖飲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