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五六張,差不多應該可以挑出和張家公子拿出的“定情信物”差不多材質的。
可是挑來挑去,都覺得粗糙了很多。
這種東西,外行人看著都差不多,可若是放在繡娘們的眼中,絲線質地、繡活好壞都有很大差別,好的和壞的可能乍一看都差不多,但實際差了千金差價。
姚家用的手帕向來不差,可因為是日常使用,並非十分名貴的布料,唯一特別的是手帕一角繡著的蘭花。
姚懷月當日看書的時候,書中簡略介紹過王氏的背景,說王氏待字閨中的時候就靠著一幅《江山美人圖》的雙面繡而聞名姑蘇城。
那繡品一面是山水,一面是美人,從前從沒人能將這兩樣東西繡成雙面繡,可見心思靈巧。
後來嫁給姚成勝,姚成勝心疼媳婦,不叫她動針線,免得手指磨破,王氏也就偶爾繡個手帕,繡個肚兜自己穿,從不示人。
是以,那蘭花十分精緻。
張汝生拿來的手帕,蘭花便是這樣的栩栩如生,而且用了壓金繡的技法,尋常人根本不會,也正是因為這樣,姚月兒自己也錯認。
是不是錯認,姚懷月也不知道,她權當是錯認,然後在京中找出也有這樣技藝的繡娘。
正在她在燈下一一比對幾張手帕之時,忽然聽見窗欞響。
一心撲在繡品上的姚懷月還以為是夜晚起風,便去關窗,卻沒想到摸到了一方寬闊的胸膛。
溫潤的聲音在頭頂響起:“懷月姑娘在想什麼,這麼專心,連我一個大活人在這兒都沒看到?”
姚懷月嚇了一跳,猛然抬起頭來,看到熟悉的銀色面具正對著自己。
看不見眼睛,嘴角露著笑意。
“宋公子怎麼來我家裡也像進了自己家一樣。”
姚懷月有些不滿。
到底有沒有把她家放在眼裡哦!也跟那山野寺廟似的,想什麼時候來就什麼時候來?
宋宴一笑,將一個食盒放在桌案上:“腿上的傷好了,多謝姑娘,可這謝意若是堂而皇之地從正門拎進來,恐怕又要引起風波無數了。”
宋宴的話,意味深長,姚懷月從一個“又”字聽出機緣。
“你都知道?”
“姚家這點事鬧得滿城風雨,想必姚大人也知道了,只是不願相信,估計還在等丞相府的口信吧,姚大人是何等單純的人,以為丞相府那邊沒訊息,就是最好的訊息。”
姚懷月越來越覺得這個人反常,明明不是官家子弟,卻對望京城的風吹草動了如指掌。
可聽見人用“單純”這個詞來形容自己父親,姚懷月總覺得不對勁,但又不好發脾氣。
只得客客氣氣下逐客令:“勞煩宋公子惦記,當日救你不過是舉手之勞,既然宋公子已經痊癒,那麼往後也不必來找我了。”
這樣的人,還是少招惹為妙。
宋宴並不答話,邁著長腿越過窗欞,最後停在姚懷月窗邊的桌案上:“原來懷月姑娘喜歡這樣的手帕。”
拿起來看了看:“可是這樣的手帕到底太粗糙了,比不上第一坊的更精緻。”
“難道只有官方認證的,才是好東西?”姚懷月反問。
宋宴並不生氣,放好手帕:“懷月姑娘若真是喜歡,我倒是知道一個人,雖並不是繡坊繡娘,但她是從宮裡出來的,曾經是平陰長公主出嫁之前的掌事宮女,繡技也很好,尤其是一手壓金繡,栩栩如生。”
像是有什麼東西撩撥姚懷月的心絃:“當真?不知宋公子可否為我引薦?”
“哦?”宋宴一撇嘴角,委屈巴巴的,“方才懷月姑娘不是說,要跟我恩斷義絕,一刀兩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