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蔭笑道:“當初我們哥倆被老師追殺的上天無路下地無門,要不是師母偷偷的救濟我們,私底下給我們開路,滿世界找人掩護我們,我們早就死了。師母不止一次私下找到我們,勸我們回頭。可惜,我們辜負了她的心意。”
景辭沉默良久,忽然問道:“隱修會的幕後黑手,真的就是師祖?”
槐蔭無聲地笑了笑,嗯了一聲:“這是不會弄錯的,當初我們哥倆回到地球以後,就遭到過無數次的暗殺。我是什麼人?師弟又是什麼人?我們查來查去,最後就查到了那個人的身上。我們商討了一夜對策,那種抉擇真讓人煎熬。”
“師母最初也是不信的,但既然她做出了那種事,就證明最後她也認可了這個答案。否則的話,以她的性格,又怎麼會做出謀殺親夫這種事呢?”
他感慨道:“這個世界上最難揣摩的是人心,最容易揣摩的也是人心。”
這句話聽起來很矛盾,仔細想想卻極具深意。
景辭微微一怔。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她是那種在路邊看到捱餓的小野貓都會撿回家的人,她又怎麼可能會為了世界的王座,親手殺死陪伴自己二百年的丈夫呢?”
槐蔭搖頭說道:“因此我才一直想讓她從那個位置上退下來,哪怕是讓她死掉也好,這麼活著太累了,生不如死。你們不知道,站在燭照律法這條進化鏈的盡頭要承受多少痛苦。你們也不會理解,這些年她的心到底有多痛。”
這個世界上沒人知道擔任秩序世界的支柱,對那個女人而言有多殘忍。
哪怕是他也不知道。
子非魚,安知魚之樂。
子非魚,安知魚之苦。
“即便是如此,師母也不會告訴師弟和師妹,老師究竟是怎樣的人。”
槐蔭忽然不笑了,眼神深邃:“因為她不忍心看著自己的兩個學生信仰崩塌,她也不能對任何人宣稱,隱修會的幕後黑手就是她的丈夫,前代的總會長。這件事一旦對外公開,於公於私都會造成巨大的動盪。”
景辭望向東方,眼神裡多了一抹敬佩:“因此她還是會獨自揹負一切。”
揹負重擔,揹負苦果,揹負罵名。
即便千夫所指。
即便……萬劫不復!
“這就是皇帝的擔當啊。”
槐蔭淡淡說道:“我們師兄弟目空一切,這輩子都沒有發自內心的敬重過什麼人,唯獨師母是不一樣的。可惜,這個世界最終還是要辜負她的溫柔。”
景辭隱約知道,總會長的死期就要提前了。
白銀和黃金的反叛可能是早就計劃好的。
這個時候叛亂,的確是始料未及。
“您不去麼?”
景辭忽然問道。
槐蔭遺憾說道:“我已經辜負過她一次,有些事一旦發生就再也回不去了。如今的我也不是當年的那個孩子,走上了這條路就再也無法回頭。於情,我該去救她。於理,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這也是我和她的約定,這個時候我要是站出來幫他,那麼她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會付之東流。”
景辭知道自己的老師是怎麼樣的脾氣,那是真正把信念貫徹到底的人,從某種意義上已經接近神明,為了達成自己的目的,絕不會被感情左右。
哪怕全世界的人死在他的面前,他也不會有任何動搖。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無情,很不孝?”
槐蔭撫摸著車窗,眺望著遠方的金光,:“我現在的確的是心痛如絞,恨不得立刻去把那兩個不肖子送去地獄。只是等你到了我這個年紀你就明白了,每個人都是會死的,死亡已經不再是可怕的事情。相比於死亡,救贖更重要。”
“師母的救贖已經出現了,我只希望他不要辜負她的溫柔。”
他的眼神肅穆,泛著淡淡的緬懷:“畢竟她把最好的,都留給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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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遺蹟的實驗室裡,顧見臨從麒麟之楔裡取出秘藥,隨手拔掉試劑的塞子,除錯著具體的計量:“有些話我本來不想告訴你,因為對你而言實在是過於殘忍。但現在時間緊迫,我不得不說。所謂的弗利達精神分裂綜合徵,其實並不是一種病,而是一種人為製造的實驗後遺症。你沒聽錯,這是人為的。”
僅僅是這麼一句話,唐綾就彷彿丟失了魂魄,蒼白的容顏毫無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