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來得這樣突然。
上午的天空還是一片深藍,清爽如同寶石剛剛被清水洗過,下午,雲頭便從天邊爬上來。
傍晚起了風,晚上,“嘩嘩”的雨,從天而降。
柳茜兒一個人在房中,她在讀一封信。
信是柳碧雲命人帶給她的,內容是:“茜兒,孟神山其人,已是無可指望。這麼多年,他沒有忘記過那個人,現在,也不會因為你,真的趕走孟秋苓。如你所想,孟秋苓絕對不會只為認父而來。玄門裡的地位,玄門裡的財富,玄門的風光,你如今所有,皆岌岌可危。”
看完信後的柳茜兒,心顫抖,手也顫抖。她把信狠狠揉成一團,然後又展開。聽著外面越來越劇烈的風雨之聲,她更加心慌意亂。跑到住燭臺旁,把信點著。處理完之後,她衝外面叫:“月琳、月琳!”
月琳急急而來:“夫人。”
“我要出去。”
“現在外面雨好大。”
“我說我要出去,你沒聽見嗎?”柳茜兒再也忍受不了心裡頭那陣恐慌,必須發洩,因此衝月琳大聲喊叫。
月琳再也不敢吱聲,讓綠綺、紅羽準備了雨具和琉璃燈球,一行人陪柳茜兒出門。
柳茜兒先到議事廳,小廝回稟:“門主不在這裡。”
她們又去書院,書院的門關著,裡面一片漆黑。
“門主怕是已經睡了吧?”月琳說。
雨霧打溼了她們的衣服,柳茜兒的手緊緊拽住**了一片衣料,喃喃道:“你在玄門多長時間了?”
月琳不明白何意,想了想,回答:“一直跟在夫人身邊,總該有許多年了。”
“見過戌時沒到,門主就歇息的嗎?”
月琳想想,連連搖頭。
“那他現在會在哪裡?”柳茜兒喃喃自語。
“會不會去了紫薇館?”月琳說。
柳茜兒先是一驚,隨後,她心有所感,緩緩搖頭。“不會是那裡。”她否定了這個說法之後,驀然一陣驚懼。“不會是那裡吧!”她喃喃道。
“夫人,你想到了嗎?”
“不會的、不會的!”自顧笑起來,唸叨了兩聲,笑容還是沒法控制褪去。柳茜兒扒開月琳的阻攔,衝入大雨。從書院一直往前奔,奔到距離柳馨園還有一段距離。
空下來十五年、沒有一個人居住的嘉禾園,今天竟然亮起了燈光。
柳茜兒渾身溼透,倉皇間手腳驀然無力。不是月琳、綠綺和紅羽先後上來扶住,她整個人都要跌倒在泥水裡。
院子裡一片漆黑,但是,琉璃燈球照亮的地方,翻新過的細石子道路上,乾淨得連片青苔都沒有。廊下的兩叢梔子花綠油油的,冠幅很大,修建得圓溜溜的,燈光一照,滿滿的綠色花苞。這種花一旦盛開了,潔白無瑕,這樣密集的花苞,那是吸足了養料,全部盛開,這個院子裡面,這條走廊之下,可就浮起兩大片,六月雪一樣,還會散發迷人的芳香。
屋子裡面,有女子的聲音:“表哥,你就不要再喝了嘛。你就把自己喝死在這裡,事情還是今天這個事情。柳茜兒她是瘋了,為了把秋苓從她的生活中趕出去,不惜想出利用孤煞門這個點子。這事,沒有任何證據,但是你就是這麼想的,我們也是這麼想的,大家眼睛都不瞎,心也敞亮。誰做了什麼,誰為了什麼,誰又會看不出來?”
孟神山的聲音好一會兒之後才想起來:“你回去吧。”
韓夢瑤說:“你一個人在這裡,我不放心,姑姑也不放心。”
“有什麼不放心,我就是在這裡坐坐,好像自己從來去過慶春樓,沒娶過柳茜兒。天雪為我生了女兒,就算一個兒子也沒為我生過,我就和她,和秋苓,我們和和氣氣,在這風雨下的江湖上美滿活著——讓我有一個這樣的夢,哪怕就是這樣一個晚上。”
韓夢瑤非常痛惜:“我看你把柳茜兒給休了得了。她如果不是你的老婆,不是玄門門主夫人,江湖上還有誰會被她差遣?就是因為你曾經承諾過她嗎?你承諾過她:要照顧她一輩子、保護她一輩子,所以,她只要活著,幹什麼壞事,你都要包容她、忍受她,收拾完一個又一個殘局,爾後假裝其實你什麼都不在乎?十五年前,她害天雪姐那些事情,多過分那!現在變本加厲,孤煞門的人都敢引進來!而這些,不全是你這玄門門主的名號為她爭取到的、且你自己又一味縱容的結果嗎?”
韓夢瑤苦口婆心著:“表哥,當斷不斷必有後患。這已經不關你講不講情義、守不守信用的問題。”
“我對不起她!”孟神山突然插了一句。
“什麼?”韓夢瑤沒有聽懂。
“我從來都沒有愛過她,但是,我卻給了她錯誤的資訊。”
一道的紫色閃電橫空,緊接而來“喀喇”一聲驚雷。屋內屋外全部一震,孟神山都嚇了一跳,韓夢瑤更是害怕得捂上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