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告訴國內所有人,老將姜維執政下的蜀漢朝廷,與之前大司馬張紹執政時不同,也與黃皓時期的截然不同,倒是與諸葛亮執政時期“開誠心,布公道,善無微而不賞,惡無纖而不貶”頗有相似之處。
永安都督羅憲收到這一訊息之後,第一時間就主動上表自請入朝,但朝中卻沒有允許。
理由是前一年東吳兵船才剛剛有趁虛而入、襲擊永安的卑鄙行為,羅憲守禦有方、保全疆土,還是要以國事為重,繼續為國家守好東大門。
但也下詔安撫羅憲,對他加以賞賜,還徵辟他的長子羅襲為議郎。
羅憲旋即領旨謝恩,即日就催促長子羅襲入京就職,臨行前仔細叮囑他要忠心任事,及時與永安城保持聯絡溝通,不要涉足朝中的其他事情。
至此,姜維執政之後,漢中守將輔國大將軍董厥身死,南中守將安南將軍霍弋入朝,巴東守將永安都督羅憲遣子入朝,最重要的北境軍權迴歸姜家人手中。
三大方面的軍隊不同方式表達了自己對朝廷的忠心和服從,中央統御地方的格局重新穩定了下來。
作為平亂有功、在穩定朝野局面方面出了大力的姜紹也得到了朝廷的諸多賞賜,另外還給他加了蜀郡太守的官職。
蜀漢國情特殊,治一國如治一州,益州刺史的官職如今是由尚書令樊建兼任,作為平衡,姜維就把蜀中最重要的一個郡給了自己的得力假子。
這一職位是個實權的太守職位,姜紹之前在犍為治理地方的時間就算拖下來滿打滿算,也不過是一年多時間,能夠一躍而上成為最重要的蜀郡太守,不可不說是晉升迅速,堪比昔日由地方躋身中央的李嚴了。
而且姜紹身上還兼了鎮北將軍的軍職,跟當年的車騎將軍張飛領司隸校尉卻駐軍閬中相似,他未來的重心必然還是放在北境的漢中等地,北伐軍隊是姜維和他最重視的存在。
但朝中目前也沒有更好的人選出鎮漢中輔佐姜紹,所以就由姜紹身兼二職,兼顧南北,多數時間在北境漢中等地練兵備戰,其他時間回朝兼顧郡務,日常郡中事務則交給郡中佐吏等人負責。
雖然這明顯不是長久之計,但姜紹也得益於這一任命,從犍為平亂回到成都覆命之後不必疲於奔命,又立馬趕回漢中任事,而是可以一邊熟悉蜀郡各縣情況,一邊藉故留在家中陪伴妻子張香和家人。
留在成都的這段時間裡,姜紹也知道了執政的便宜父親在穩固了對三大方面軍隊的掌控之後,已經在籌劃又一樁內部大事了。
很明顯,復出執政之後的姜維,既在反思、革除之前幾任執政宰臣的弊政,也在反思、彌補自己之前幾次北伐的不足。
他自己總結出來的最大一點,就是內外不能齊心協力,更簡單的話來講,就是自己歷次北伐,都沒有發揮集中力量辦大事的優勢作用。
如何集中力量辦大事,首要就是要做到大一統和中央集權。
但大一統和中央集權都是概念性的東西,要支撐起這樣的頂層建築,蜀漢就必須要有一些配套措施,而這些配套措施主要可以分為以下四種:
地理方面的統一和集權、意識形態方面的統一和集權、經濟方面的統一和集權、地方人才向中央流通的渠道。
地理方面自然不用細說,李簡在漢中郡搞的度田料民,姜維早年親自帶兵征服汶山郡的羌胡部落,還有姜紹最近的帶兵南下入犍為平定南中亂兵。
他們做的這些事情都是為了地理方面的統一和集權,防止地方勢力的坐大和割據。
意識形態方面的統一和集權、地方人才向中央流通的渠道這兩方面,姜維暫時還沒有拿出明確的政策方案來。
但經濟方面的統一和集權這樁大事,他已經授命自己提拔到水衡都尉位置上的陳裕拿出一籮筐財政政策來供自己挑選和決策。
說起陳裕,雖然此人德行不高,但才華還是相當出眾的,跟他那個死**親差不多,都是才高德薄的人物。
他把姜維的命令深入理解之後,認為當下朝堂還會對太傅姜維執政產生掣肘的就是尚書令樊建此人。
姜太傅把自己提拔起來,還重新創設水衡都尉這個前漢的官職出來,一方面是為了效仿漢武帝籌集戰爭經費,另一方面就是為了分割尚書檯的財權。
是的,蜀漢雖然也有大司農、少府之類的官職,但在“雖置三公、事歸臺閣”的大趨勢下,如今掌控最大財權的仍屬樊建治下的尚書檯莫屬。
雖然還沒有獨立出度支曹單獨辦公,但蜀漢最大的財權就在尚書檯的手中。
以往姜維每次提議出兵,尚書令樊建都會以國用不足、用兵需要加派賦稅等理由來搪塞,阻止朝中發兵決策的透過。
反正國家有沒有錢糧,能不能支撐作戰,能支撐多久都是由尚書檯的人算出來的,尚書令樊建說不能,其他人也沒有充足的證據來反駁。
如今有了自己這個水衡都尉在,財權一分割,檯面上的賬目就一清二楚,不容得尚書令樊建這個老匹夫再用這些藉口與姜太傅作對、處處掣肘了。
當然,水衡都尉陳裕千方百計、苦心孤詣拿出的這一籮筐財政政策,也不是每一條都符合姜維的心意。
比如效法李簡在漢中度田料民一條,姜維想了想,就提筆把它劃掉了。
自己是異國降人,雖然為蜀漢效力多年,也立下了不小的汗馬功勞,但不管是原來的荊楚人還是巴蜀人,都對自己有明顯的排斥,甚至不少人指責自己損耗國力、用兵無功。
如今諸葛瞻、董厥、閻宇等人相繼身死,重臣就剩下一個樊建在獨自支撐,荊楚人在蜀漢朝堂上的勢力已經衰弱下去,蜀漢暫時也沒有其他外來人員補充,當地的蜀人勢力崛起是難以避免的。
所以,不管是治國理政,還是北伐中原,巴蜀人的力量都是必須充分發揮出來的。
這個時候搞度田料民,雖然肯定能夠增加賦稅錢糧,卻容易鬧得朝野沸騰、人心惶惶,把荊楚人、巴蜀人都給得罪了,十分不利於自己這個執政宰臣地位的鞏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