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監軍眉頭一挑,雙目一瞪,沒好氣地停馬問道:
“柳將軍你是想要違抗軍令嗎?”
“不敢。”柳隱在馬背上微微拱了拱手,謹慎地說道:
“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眼下叛軍氣勢洶洶,各路人馬皆潰,有席捲城中之勢,我軍中也是人心不安,若不是派出精銳部曲沿途壓陣彈壓,只怕此刻已有不少兵卒要騷亂逃脫,以此軍隊迎戰閻宇的叛軍,恐怕勝少負多啊!”
“那依柳將軍的高見,又待如何?”
“穩妥起見,此時應該屯駐西門,一邊探明城中叛軍動向,一邊確保身後安全,然後派兵保衛城中百官及禁軍家眷,防止被叛軍裹挾而去,再與宮城禁軍互為呼應,尋求叛軍破綻,合力擊之。”
“呵呵,柳將軍想的倒好,救兵如救火,此時不趁著叛軍攻入城中立足不穩之際發兵猛攻,拖延了時辰,一旦讓叛軍佔據了城中,又或者大司馬和宮中有個閃失,你擔待得起嗎?”
柳隱拙於言辭,被這監軍言辭一壓,還真是一時間說不出什麼話來。
他只是憑藉自己多年的軍中經驗,知道現在這個軍隊軍心浮動,若衝進入與剛剛打了勝仗的叛軍硬碰硬,只怕打不了多久就要自行崩潰了。
現下就像是一盤亂局,軍隊衝進城中開戰很容易就變成一場混戰,然後本就不穩的軍心直接潰散,一發不可收拾。
所以自己和叛軍哪一方急,哪一方就容易露出破綻。
若能夠不急於與叛軍混戰,而是讓叛軍在城中四處受阻,從而引誘閻宇揮兵來攻,柳隱有自信,叛軍攻不下自己佈防的西城門,這樣幾次進攻失利之後,想那閻宇的叛軍士氣自然就低迷了,這就露出了破綻,給平叛禁軍重新創造了機會。
同樣的,高牆深壑的宮城、武庫也可以這麼做,以逸待勞挫傷叛軍的銳氣,然後與自己的軍隊一道齊齊發力,痛擊士氣頹喪的閻宇叛軍。
但是,他說服不了眼前這位火急火燎想要馳援平叛的監軍。
那監軍見柳隱說不出話,呵呵冷笑,又看向見機也勒馬不進的句安,問道:
“句將軍,你又是怎麼想的?”
“這,,嘿嘿。柳將軍說的都是戰陣上的持重之論,當然是沒有錯的,不過剛剛監軍也說了,救兵如救火,一刻也耽誤不得,要趁著叛軍在城中立腳未穩之際一舉擊敗他們,保住宮中和城中,這更是沒有錯。”
“好了,夠了,你不用再說了。”那監軍一聽句安浪費時間的廢話,直接毫不客氣的打斷了。
句安也不惱怒,笑笑不說話,然後就繃著臉,臉上的褶子顯得更加深刻。
按照他的意思,他當然認同柳隱的想法,他們是要平叛的,若是士氣高昂的一方是他們,那怎麼打都沒問題,無非是就是多死傷一些兵卒而已。
可現下是閻宇的叛軍打垮了關彝、張紹的軍隊,勢如破竹,與他們在城中展開激戰,再加上那些被關彝從自家營中帶走的,轉眼間又變成潰兵或叛軍的人馬心理上的衝擊,只怕他們一方會敗得很慘,潰不成軍,被閻宇的部曲一路追著砍殺到底。
可以說,任何一位帶過兵,打過仗,還算知兵的人,若沒有具體法子改變當前的情況,就不敢這麼冒冒失失地衝上去與閻宇的叛軍對砍。
但他也不想當出頭鳥得罪這位監軍,所以就由得先忍不住柳隱開口,自己則模稜兩可拖延時間,勒馬不進。
那位監軍本來是想要用句安來給柳隱施壓的,這也是當初大司馬張紹為什麼要調這兩位與各方沒太多瓜葛,各自也少聯絡的將軍率軍進京畿的最初想法。
可沒想到形勢危機之下,這招反而不太好用了,句安當面模稜兩可,給自己拖延時間了。
見到這兩位將領對自己的命令是陽奉陰違,這監軍已經是越想越氣,一肚子火了,當即就不顧動搖軍心,大聲吼道:
“柳隱,句安,你們違抗軍令,逡巡不進,難道是想要叛國從賊,與閻宇同伍否?”